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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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明朝的主人杯
一个杯口，令人
眩晕，又让人感觉丰厚
仿佛一个少女用嘴唇，温
一口酒，等待你啜饮
假若你的嘴唇略带干涩，就会感觉到
一种磁性，把偶尔一次
和杯口的粘贴，当作一次缠绵
悱恻
樱红通透的云霞
飘逸杯身各处，留白处
有你想象的天空
——如果你还未曾恋爱，她
就是你的初恋。每一次
和你的对话，要么有茶的
清香淡雅，要么有窑藏酒的
醇厚绵长
杯中淌着几滴，还未晕散的
血滴子，是
还未融化的唇印，还
是初恋带给你的
苦涩？几处冰裂纹
代表你的
玻璃心
一个喜字罐
温润的宝光
演绎百年水汪汪眼白的质地
青花蓝在橘皮纹的宣纸上
力透纸背，几条田埂牵手天上的云纹
迎接，一双双连缀在一起蝙蝠眼睛的
俯瞰。大写的喜字像三扇打开的窗户
瞭望着人间
春色
你是从南方归来的一只燕子
每天，都在这几扇窗户
飞进飞出，在田地里
衔一点点芳香的泥土
在故乡一个缺盖子的房间里
为自己筑一个梦中的
窝
又一个喜字罐
以上百年的鸭蛋壳作底色
底座上随椭圆立着一圈栅栏
圈住的阡陌桑田，推出的一个窗户
透出一对锦衣绣服的新郎
新娘，偌大一个庄重的喜字
就是大红大紫
戴在他们胸前的
胸花。一圈屋檐
只剩下一个个蝙蝠偷窥的
眼鼻
新买，邮寄来的一个莲花荷叶盖
为缺失的历史补上了
生动的一课。口沿
那一小块残缺，浴火重生
留下的缩釉点，证明了
——身上有苍桑
就自带历史
一把提梁壶
嫩白，像婴儿的肌肤
浑身都有弹性
背景点缀在桃子和荷花尖上的釉水
像盖子中央金鱼头那一点水嫩的
樱桃。六边形
——除了壶嘴那现实陡峭的一面
每一个方向都生活在花季
都有一个少儿握着一束红花绿叶
挑逗微风吹拂的蝴蝶
你来自晚清同治年间
也不知穿过多少陈旧的衣裳
在一双双手中过着辗转，流离的生活
就为了满足人们窥探
一个少女浴火
重生，动人心魄的
身躯
一个六边形笔洗
近处，一艘花青色描述的小渔船上
一个撒网的渔夫，被一条棱角线
切割到一个斜面上，每时每刻
都在替生活奔波。另一个切面
一个站在乌篷船头的渔夫，紧握一根竹竿
试图奋力撑开，一个弯曲的
方向
远方，两座迤逦的山峰
适合神仙居住，中间空白处
从另一个方向延伸到这两个斜面上来
岛屿上的两棵松树，牢牢
抓住一块大石头
把两笔一画的溪水折成一条瀑布
让你弹奏一把
宋朝的琵琶
晚上，每当你想合上一页
阅读带来的困顿
寻找一个憩息的地方，你
总能在这个笔洗上，找到
一个空白处，展翅
飞翔
一只玉壶春瓶
六根少女丰膄的
腰线，携碧绿的裙裾
被六把琵琶收束进椭圆的曲线
从瓶身飞出的两只金凤凰
在眼睫毛上闪耀宝光
一个被圈养的宋字，携
一幅御制御赐的条幅，一串金字描绘的宋朝
被端王新的朱红底印章，印证
一个充斥赝品的朝代
赝品也有历史？一汪碧水也温润如玉
陈旧斑驳的湖绿，渗出的
地址，到底是谁的
藏身之地
流落到人间，毕生
都得借一双双手
过一种颠沛流离的
日子
一个古盐罐
里外都是鸭蛋青
被红泥亲过的脸上
苍白一些，细腻如玉的肌肤
在手的爱抚下，像受宠若惊的小猫
有一颗心，格外的
温柔。无论多么强烈的注视
都不会贼眉鼠眼，每一次回应
都像一个安静的少女，略微羞红的脸上
还你一眼，是凝脂般微弱的
宝光。两根细小淡淡的花青勾勒出
一个浑圆的肩膀
一个四平八稳的底足
从起笔就开始寻找的路径，走完一圈
在碰头时显得格外的潇洒
往上出轨到了坡上。两圈
线条之间，在对称的方向
只留下两横笔画，供你想象
你可以把一个朝代
想象成一枚羽毛，浑身
碎碎的开片，只为
你提供了一个
背景
一个陶罐
口沿下一圈凹陷、短短的
脖颈，给你一种自由
让你随意束缚，比如，用一层薄膜
封一罐放有米曲的米饭，经过时间的沉淀
发酵一罐米酒，抒发你的情怀。两组
不同形式的喜字纹在斜肩上，相互对称
暗示八月十五的月亮，一年又一年
在同一个夜晚，重逢
把斜肩下面的身子，急促收束到一个圆底，也显得四平八稳。从罐里溢出的
青釉，沿口沿、斜肩流淌
到离底约一寸的地方
像一条起伏的地平线，戛然而止
历经不同朝代
你的声音，依然喑哑，谦虚
抚摸过你的手，会感觉到
你木质一般的温厚，亲切。每一次端详
都像一次眺望：穿着大红大紫
吹着长嘴铜质喇叭、挑有担子的
一队迎亲队伍，腾云
驾雾，迎面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