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失底线

在南方的小镇，林峰认识了一个圆滑世故的老乡。他个子不高，一米六出头，却透着股精干劲儿，歌声格外动听，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孩。他和林峰算得上是交情最深的哥们，只是后来因赌博欠下巨额债务，又遭遇家庭变故，最终离开了这个打工多年的小镇。听说他回老家开了家餐馆，生意好坏不得而知，林峰只知道，他终究和老婆离了婚。

中间两人见过一面，是老乡为了留在南方上大学的孩子而来。那一次，林峰明显感觉到，曾经熟络的情谊早已生分，只剩客气的疏离。其实连林峰自己也记不清，在这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镇，他们当初是怎么相识的。

老乡的工资待遇尚可，夫妻俩都在打工，孩子上学的开销也不大，日子过得并无太大压力。那段时间，林峰还没女朋友，上班也清闲，老乡下班后总来找他，拉着他去附近工业区约上几个厂里的妹子喝酒唱歌。一来二去，林峰也觉得日子过得滋润又潇洒。只是他后来才明白，老乡拖家带口，却总想着寻求快乐刺激，不过是拿他当掩护罢了。那时我不懂，成年人的交情里藏着太多算计，他需要一个“掩护”，我需要一点热闹，看似要好的日子，其实早埋下了散场的伏笔。这份看似要好的关系，只能算是臭味相投罢了。

林峰常去老乡家吃饭，他老婆和孩子对他既热情又有好感。虽说彼此没在金钱或实物上相互帮扶，但林峰早已把他们一家当成亲人，真心实意地融入了那个家。直到有一次，老乡早早下班跑到林峰的厂子，神秘兮兮地说：“如果你嫂子打电话来，你就说我在你这儿，别的不用多讲。等下我们出去，我最近认识了几个厂里的妹子，挺有意思的。”

林峰以前也帮他撒过类似的谎，没多想便随口答应了。巧的是，刚过十分钟，嫂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老乡特意打开免提，示意林峰回话。“嫂子，我哥在我这儿呢。”林峰对着电话说道，能清晰感受到听筒里传来的怨言与怒火，可嫂子还是客气地嘱咐：“既然在你那儿，你们就好好玩，让他早点回家。”林峰连忙应承：“好嘞嫂子！”老乡在一旁不停眨眼睛，示意他赶紧挂电话。

挂了电话，老乡便抱怨：“你嫂子最近跟神经病似的，天天跟我吵架，烦死了。别管她，咱们出去玩。”林峰简单收拾了一下，坐上老乡的摩托车，一同前往他们常去的消遣之地。老乡先点了几样零食和几瓶可乐，又打了一通电话。没过多久，几个穿着暴露的女孩便推门而入，老乡一一介绍给林峰，她们也毫不生分，一口一个“哥”叫得甜腻。众人左拥右抱，或吃或喝，或唱或闹，猜拳罚酒、玩闹作乐，气氛很快被点燃，大家玩得十分尽兴。

可正所谓乐极生悲，虽不算完全贴切，却精准预判了接下来的变故。“哐”的一声，房间门被猛地踢开，嫂子积攒已久的委屈、愤怒与压抑，在沉默中彻底爆发。她指着老乡破口大骂：“让你吃！老娘辛辛苦苦赚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你倒整天在这里挥霍！”说着，她一把扫翻桌上的食物与饮料，杯盘散落一地。

同行的女孩们见状，吓得慌忙往外逃。若不是老乡及时拦住，嫂子的拳头早已落在她们身上。她气得拿起桌上刚开的啤酒，径直往林峰头上浇去，边浇边数落：“嫂子平日待你如亲兄弟，你到家里来，我哪次不是好酒好菜招待？没想到你这么没良心，竟和你哥合伙骗我！我也算看透了，你们没一个好东西！”

老乡颜面尽失，气急败坏地与老婆撕扯起来，情急之下动了手。林峰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阻拦，没料到嫂子情绪激动，抬手抓伤了老乡的脸。动静惊动了老板，他进来连推带搡地将嫂子劝出了房间。林峰赶紧让老乡骑摩托车先溜走，也算他跑得快，不然那晚的局面真不知该如何收场。最后警察也来了，了解到是夫妻争吵，老板又与警方相熟，店里也无重大财产损失，便没再多管。嫂子在门口哭闹了一阵，见无人理会，也气呼呼地走了。林峰后来才知道，那天晚上，嫂子一直悄悄跟踪着老乡。

这件事之后，林峰不知老乡是如何摆平的，或许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过多久，他们竟又和好如初，老乡偶尔还会拉着林峰出去潇洒，林峰也仍会去他家蹭吃蹭喝，看不出丝毫家庭矛盾的痕迹，嫂子对他也没有特别的反感。那时的林峰心思单纯，以为大多数夫妻大抵都是如此。他不曾想到，每个家庭都有不为人知的艰辛，生活的压力从来都不足为外人道。恋爱时的风花雪月终究抵不过婚后的柴米油盐，现实从来都容不得半点敷衍。

人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走得太近、往来太频，难免沾染彼此的坏习惯。老乡脾气火爆，说话又格外难听，每次和林峰一起喝酒，都常与他人发生口角，酒桌上的饭桌不知被他掀翻了多少次，好几次都险些闹出人命。幸好林峰做事低调，凡事都想着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再加上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乡、朋友，大家多少会相互担待，才没结下太多仇怨。

根基不稳的婚姻，很可能让人生一落千丈。一个家庭的不和睦，往往是人生走下坡路的导火线，更会对孩子的成长造成负面影响。老乡的一儿一女便是鲜明的反差：儿子学习成绩优异，性格独立，从小就练就了不错的交际能力；老乡夫妻常年争吵，没人顾得上管教女儿，青春期的姑娘缺了家庭的关怀，渐渐迷上了网络，被陌生人的甜言蜜语哄骗，不仅辍了学，还差点吃了大亏。这无疑是老乡人生失意之际，又遭遇的一次无情打击。

后来他在滴滴平台开网约车，拉客赚了些钱，之后又买了辆私家车跑“黑车”。手头宽裕后，他渐渐听不进劝，跟着几个常一起跑车的工友染上了赌瘾——起初只是几十块的小打小闹，后来觉得不过瘾，赌注越下越大，总想着一把赢回更多。最终他输光了全部家当，被迫离开了这个南方小镇。人们常说“小赌怡情，大赌毁家”，若是破罐子破摔、不顾家庭的人，再染上嗜赌的恶习，终究会落得妻离子散的下场，被债主追得四处逃窜，基本再无翻身之日，甚至不知哪天就会命丧黄泉。

没有用心经营的爱，终将变成仇恨。老乡回老家没多久，老婆便和他离了婚。人心是慢慢变凉的，没有突如其来的心灰意冷，只有日积月累的失望与看透。那些曾经的热闹与情谊，终究随着岁月流逝，消散在南方小镇的烟火气里，只留下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