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风草又名香草,古人认为这种草能预卜一年的风候,故称为“知风草”,中国最会用火的诸葛孔明应该深谙风性善懂此草,当受“知风草”之名。三顾而出茅庐新官刚上任,火烧博望坡一战成名,而后火烧新野、火烧赤壁、火烧藤甲兵、最后一次欲火烧上方谷,引司马懿入伏,准备火焚全军,但因天降大雨未能成功。从此孔明和他效忠的西蜀,渐随风散。真是成诸葛者,风也,败诸葛者,风也。
知风草属禾本科画眉草属,是多年生草本。抗寒、抗旱好,多生北方,秦岭南坡的佛坪处在物种丰富的南北气候过渡带上,也常见它的身影。只是今年春夏太过干旱,这种抗旱的植物似乎也经受了极限的考验,往年生在路边砂石矮坡上的纤弱的知风草,愈显零丁寥落了。它不似茅草狗尾草蔟生,一茎一茎单棵独立,开淡紫粉的絮形雾状花穗,和暮春的黄栌花有几分神似,而飘零之态又与白芦苇花合韵。单薄的穗上每一颗花絮都轻盈如虚如雾似幻,每一颗都惶惶然,似受惊的小鸟、如忐忑的野兔,警惕着,随时逃逸自哪一个方向而来的风中。生若浮萍风飘絮的那种随时都会陨落逸散的柔弱,使人由不得生出无限的疼惜来。每每路过,都要细细端详很久,这柔弱的草儿啊,哪里就要风吹啊,就是我轻轻走来,它也不胜风力地似惶若惊地颤抖呢。敏感的生命总是最能感受到外界的风雨,如那大观园里七窍玲珑心的黛玉一样,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有风刀霜剑严相逼。钝感的人才是这人间的勇者,生物演化数亿万斯年存活下来的都是那些对环境钝感的物种,它们在钝感中慢慢适应慢慢改变和顺应自然,和环境自然共生。钝感,可能是活下去的唯一法宝。
古人不知道通过什么法子能靠它预知这一年的风候,在古代对风最相关的生产活动应该是渔业和船运吧,出江海讨生活的人遇着风平浪静之年就是平安温饱的丰年,若是狂风巨浪多的年份,那就是家破人亡的灾年。在那个靠天吃饭的年月,若是提前预知了灾年又能怎样呢,不过是早早知道了灾难和苦痛平添出更多的惶恐和惊惧。同样,早知道了丰年又怎样,难不成就可以早早消费起未来的幸福吗?知道与不知道都一样,穷苦人的命运是注定的,无非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我就只把它叫茅草,好像村里人也是叫它草或者茅草。深山里的人不借风兴火战,也不用风行船渔,不关心风候,它就成了通天的本事没有用武之地的隐士,在这里籍籍无名。虽然知道它不是茅草,却因为它确实没啥用处,割牛草的放牛娃也不会割它,嫌弃它比茅草还干瘦,牛羊看不上吃。它又很会挑地方,总在离田地人畜都很远的野坡陡坎上,隔一段远远的无益无害的距离,所以人都连个名字都不愿意给它取,就叫草,或是茅草。
不过这个村里人不相干的草儿,总有人知道它的用处。药王孙思邈知人间百草皆为上天救人的灵药,晓知风草味苦、性凉,有活血散瘀之效,主治跌打损伤、筋骨疼痛将它收为华夏中草药之列。说起知风草的药性就想起了它的别名,北方人叫它“程咬金”,一棵纤细如林妹妹的草和那使得大板斧,人壮如牛的糙汉怎就扯上联系了呢?
这得从程咬金说起。话说当年隋末天下大乱,出身于北齐官宦世家的程咬金,组织乡勇数百人保卫地方就上了瓦岗寨,做了几年混世魔王,后嫌做王规矩多不如自个儿跨马上阵杀敌痛快,就让位于李密。一日战斗中,从马上摔下导致筋骨受伤,这浑人不讲究,抓起身旁的知风草揉出汁水,包裹伤处,却意外发现伤口竟然痛感减轻红肿也开始消退,此后,知风草就被作为军中常用的跌打损伤药。因是程咬金发现的,就用了他的名字。这当然是个没有考证的民间传说,可世人喜欢传奇,总要用奇闻异事来给平淡生活添些趣味,才能逗得起人的耳朵和记性。世上多得是三七、接骨草、透骨香、断续这样的名贵伤药,没得这么一段有趣的传说,这知风草的药性,说不准世人就真不拿它当回事呢。
前两日采得几枝供在桌上,偏就遇着了大风天,门窗虽然紧闭,那知风草,竟还能感受到风意,时而东摇时而西摆。似诗人郑愁予写得:
房檐上一棵知风草
每每在风里飘摇
大风折腰,小风飘摇
飘摇
飘摇
好不惬意
好不逍遥
这凌乱在风里的知风草儿,摇起了我满心的爱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