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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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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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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纪念塔与大玉米

二七纪念塔站在那里,像一位固执的老人,灰白的脸色,瘦削的身材,头顶一颗褪了色的红星。它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久到郑州人都忘记了它为什么要站在那里。人们从它脚下匆匆走过,偶尔抬头望一眼,却不再记得那场血与火的罢工,只记得塔下的德化街有家老字号卖灌汤包。

我站在塔下,数着它的层数。九层,六角,每层都挑着飞檐,像要飞走似的。塔身上"二七纪念塔"五个大字已经斑驳,倒显出几分沧桑的美来。塔尖的红星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陈旧,像一枚生锈的徽章。

记得30年前第一次出差来郑州,朋友指着这座塔说:"这是二七纪念塔,纪念京汉铁路大罢工的工人的。"我那时只顾着看附近的亚细亚广场,脑子里满是那句电视里全国人民都耳熟能详且童声童气的广告语:“我长大了,也要去亚细亚!”

那时,哪里管什么工人不工人。如今,当年的朋友已经不在了,塔却还在,只是更旧了些。

从二七塔向东去,打车时间不长,就见到了那根"大玉米"。郑州人给千玺广场大厦起这个诨名,倒很贴切。它通体金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活像一根刚从地里掰下来的玉米棒子。白天它是个严肃的写字楼,晚上灯光一亮,就变成了一个时髦的摩登女郎。

我沿路向东走,路上的梧桐树荫时断时续。这条路拓宽过好几次了,路边的老房子拆的拆,改的改,如今尽是些玻璃幕墙的高楼。走到商务内环,大玉米就矗立在眼前了。它太高,我得使劲仰着头才能看见顶端。周围的白领们进进出出,个个衣着光鲜,步履匆匆,没人抬头看这栋他们每天进出的建筑。

二七塔和大玉米,相距十几公里,却隔着一个时代。一个是凝固的历史,一个是流动的现实;一个是记忆的丰碑,一个是欲望的图腾。它们遥遥相望,却永远走不到一起。

记得那年在郑州站接了我的朋友,执着地带我去了德化街,上面写着"百年老店"四个烫金大字那家老字号的灌汤包,一餐以后,很多年来,我和所有准备去郑州的朋友们推荐了很多年。

可如今再入此地,店里的老师傅已经不在了,换成了他的孙子掌勺。包子端上来,模样倒是精致,十八个褶子一个不少,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的汤汁晃动。咬一口,汤汁鲜美,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是少了老师傅手上的老茧?还是少了那个煤火炉子的烟火气?

晚上旧日老友请客,非要点黄河大鲤鱼。鱼端上来,足有二尺长,浇着厚厚的酱汁。我夹了一筷子,鱼肉松散,满嘴土腥味。

"这可是招牌菜,"老友说,"现在野生黄河鲤鱼少了,都是养殖的。"我想起那年送车在黄河大桥边吃过的鲤鱼,虽然也有土腥味,但肉质紧实,鲜甜可口。现在的鲤鱼,就像现在的大玉米,徒有其表。

夜深了,我站在酒店窗前,二七塔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大玉米的灯光秀正在上演。这座城市的记忆正在被霓虹灯吞噬,就像老字号的灌汤包被连锁店取代,就像黄河鲤鱼被养殖场量产。

塔还是那座塔,玉米是新玉米,只是吃包子的人,品鱼的人,看塔的人,渐渐找不到过去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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