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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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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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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烟吴山,一瓮千年

合肥地铁一号线转五号线,再乘坐吴山专线公交,一个半小时左右行程的三十五公里外,吴山镇卧在雾中,青瓦飞檐如同浮出水面的记忆。这里葬着一位王,活着一位庙,更活着比王朝更长久的人间烟火。

晨雾在江淮平原上流淌,像时光渗出的汁液。杨行密不是史书里冰凉的名字。他吃过吴山的贡鹅,饮过淝水的浊酒,墓前无华表石兽,只有荒草在风中低语。这位“武皇帝”的陵寝朴素得让人心惊——乱世豪杰最终化作黄土一抔,唯有“宽仁雅信”四个字,比任何石碑更坚硬地立在时间里。

当地老人说,雨后能在墓前闻到酒香。我想那或许是记忆的味道,是千年前那个惦念家乡的王者,仍在用另一种方式呼吸故土的气息。

百花公主的传说最是动人。史笔吝啬,民心里却开出一朵不朽的花。她卸下钗环,在此守护父亲长眠,将青春熬成香炉里的一缕青烟。明隆庆年间重建的庙宇,清嘉庆时修补的梁柱,其实都比不上一个女子用一生书写的孝道碑文。

今日游人抚摸的每块砖石,或许都浸过她思念的泪水。真正的纪念不在恢弘建筑,而在某个黄昏,当斜光照进古庵时,你突然听懂了她千年前的叹息。

吴山庙的屋脊线是时光的曲线。五代驿道边的桑科铺,明代的大圣庵,清代的四合院,直到今日的“吴王遗踪”,每个时代都在此留下指纹。1995年重修的椽木还在散发松香,2000年开光的铜铃已染上绿苔,建筑活着,它以百年为单位缓慢呼吸。

最妙的是东厢房窗棂上,明代的雕花与清代的修补相互依偎,像两个朝代在此握手言和。

“吴山三宝”才是真正的史学家。贡鹅的肉质里藏着宴饮的欢愉,吴王贡酒中沉睡着犒赏三军的豪情,早甜桃的汁水饱含江淮水土的甘甜。铁字书画的金属冷光里,其实熔铸着最温热的文化血脉。

卖贡鹅的摊主刀起刀落,斩开的何止是禽肉,更是千年前宴席的余温。沽酒的老翁舀起的,分明是流淌了十个世纪的月光。

暮色浸染吴山时,我看见香火青烟与炊烟在天际交融。游人手提贡鹅渐行渐远,恍若千年前那些揣着思念前来祭拜的百姓。原来历史从未退场,它只是化作了鹅肉纤维里的醇香,融进了铁画银钩的锋芒,藏在每个寻常百姓的生活皱褶里静静传承。

吴山庙终究不是庙,而是一瓮窖藏千年的时光。杨行密的仁政,百花公主的孝道,匠人的巧思,百姓的缅怀,都在这里慢慢发酵,最终酿成让我们至今沉醉的人间至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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