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的慢

国庆第五天，朋友从黄山发来消息：“人挤人，像是在赶集。”附了张照片，人群密密麻麻，把奇峰怪石都衬得小了。我正坐在环城路边的石凳上，慢慢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晨光透过老樟树，在脚边洒下细碎的光斑。

这条环城路，我走了几十年。路还是那条路，只是两旁的店铺换了好几茬。那家修鞋铺子还在，老师傅的眼镜老是滑到鼻尖；卖早点的大娘认得每个老主顾，知道我要放辣椒酱与胡椒粉。这些天，看朋友圈里都在赶景点，我倒是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走了个遍。

前两天路过包河，荷花开得正好。想起春天来看时，才露尖尖角；夏天来看时，接天莲叶。现在秋深了，荷叶边开始泛黄，像镶了金边。几个老人家在岸边遛鸟，鸟笼挂在树枝上，画眉叫得清脆。他们不着急去下一个地方，就在那儿站着，看水看花看鸟。

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在河边的长椅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看云从东边飘到西边，看光线慢慢变柔，看钓鱼的人收起最后一根鱼竿。什么都没做，却觉得特别充实。

昨天特意起了早，去巢湖畔长临河。这个季节，本地的菱角正当时，嫩生生、甜津津的。卖菜的大姐教我挑：“要选角尖的，这样的嫩。”隔壁摊子在卖刚出锅的糯米藕，热气腾腾的，桂花香飘了半条街。这些细碎的日常，在外地旅游时是遇不到的——你会去逛当地的菜市场吗？多半不会。

下午回家睡了个长长的午觉，醒来时夕阳正好斜斜地照进阳台。邻居在楼下浇花，水珠在夕阳里闪闪发亮。这样的一天，平淡，却让人心安。

晚上和那个在黄山的朋友视频，他累得直揉腿，说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才坐上缆车。我给他看我买的菱角，看阳台上的夕阳，看他曾经住过现在空着的那个窗口。他说：“还是你会过日子。”

其实不是我会过日子，是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过日子。风景不只在名山大川里，更在每天走过的路上，在熟悉的街巷里，在不用赶时间、不用排队的从容里。

今早在厂车上，同事问我：“国庆没出去？”我摇摇头。她笑了：“挺好，合肥的秋天最舒服。”

是啊，合肥的秋天最舒服。不冷不热，天高云淡。银杏快要黄了，再过些日子，整条芜湖路都会变成金色的。那时候，游客们应该都回去了吧？我可以慢慢走，慢慢看，把这座走了五十多年的城，走出新的滋味来。

朋友问我后悔没出门吗？真不后悔。这个国庆，我在合肥找到了最好的风景——它不在某个特定的地点，而在慢下来的时间里，在重新发现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