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湖景

周五晚上吃过饭后，临时起意与父母相商回白云湖老家住上一晚。简单拾掇换洗衣物，济南出发一路疾驰。

转到云湖南路后，初夏邂逅微雨，细雨洗濯着新生的绿意，这抹绿为沿街的景致注入了崭新的活力。

道路两侧的柳树渐渐野出了形状，汇为一条翡翠长廊。柳条肆意生长，树冠繁茂葱郁，如亭亭华盖擎举，柳条顾自垂幕若安静处子恬然梳理秀发。

夜入吾乡，车速不自主放缓，柳树这位老友似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位远行归来的游子，轻抖几缕柳条，似在挥手相迎，又或许是看倦了我，风止之后，便慵懒地俯下身姿，隐没于静谧的夜色之中。

车窗外霓虹渐次隐退，雨滴稀疏，星子掩于乌云后，引湖路多蘸了些夜色，格外安静。狭长的引湖路上车灯自动转化远光，把柳的影子映得悠长而婀娜，家的距离不自觉也近了几分。

夜色深入湖中，宛如泅开的墨色，悬在湖上形成一层薄薄的雾气。柔风轻抚，微波涟漪，水面漾出一缕缕水汽，拨开刚刚舒展叶子的芦苇，托起黑夜漫过环湖堤坝，沿青云河顺流而下幔住整个村子，街上的树木、鸡鸭猫狗都隐下了身影，只能听到沥沥雨声。

一夜深眠，睁眼已接近八点，匆匆洗漱后，紧忙开车绕湖环行。

环湖大堤是土筑的梯形，白杨树林像整齐的矩阵般笔直挺立。初夏的矮风翻动树干底部叶片，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顺着叶片罅隙结成丝丝光斑与外河堤护坡上未名野草嬉戏。

堤坝内侧碧波平缓，随地形缓坡延伸至湖畔被行人磨光秃的散步道，视觉曲线由高而低，绿意盎然，羊群惬意啃食青色，恍惚间有种置身草原的错觉。

湖上五月水草丰茂，天空晴朗开阔，英英白云悠悠落于湖心，水面平静，闲鸟游弋，日色温驯，正是初夏遛娃、垂钓放野的好去处。

往日周末堤坝上总会挤满慕名前来钓鱼的外地车辆，这次环游，沿途车辆却少得蹊跷。仔细打听才知道，先前开放区域因某些原因常发生湖区保安与游客抢夺鱼竿事件，久而久之，大批跃跃欲试的钓手只得去往别处。

当然，这件事的对错对于已存在千百年的湖太渺小，她自然不会计较，湖会如父母般有耐性，等待湖畔孩子们开悟。

忙碌一天，傍晚时分驻车湖心桥南侧小广场。疾步越向亲水台阶，掬一捧湖水，清脑明目，洗去一身污浊。

此时落霞悬于湖上，远处荷花仙子颔首慈目，左手捻指掐诀，右手托莲花，背倚斜阳，暮色霭霭。新绿的苇荡深处，钟声回荡，飞鸟贴着水面飞行，鸟喙轻啄一抹波光，朝着废弃航道的洲渚飞去。

思绪回溯，初中毕业时曾有幸乘汽艇航行水道，艇身轻捷，若离弦之箭，涡螺旋桨掠起层层浪花扑向岸边，惊起一滩鸥鹭，蔚为壮观。

东侧湖面，去年荷花开得极盛处，荷梗群立，枯荷历经无数次雨打，终于以“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姿态打破长久的沉寂。开阔的湖面上，寥寥几片莲叶紧贴水面舒展，残荷的梗斜插水底，与新生的莲叶无声地交替。

只需再等一个月，莲叶便会接天蔽日，荷花也将绽放出朵朵红莲，胜过那林花盛开时的人间芳菲。

粼粼波光随风荡漾，如同经文般向我诉说着初夏时节白云湖的心事。其实湖早已向我倾诉过她的心事，只是之前我只看到了她的荒芜。亦或是我只顾着向它倾诉自己的情绪，像一个喋喋不休的孩子，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忽略了湖的回语。

就像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如果只是一方在倾诉，而另一方的声音被忽视，那么彼此之间就很难真正地理解对方。

落日的余晖中，我与湖匆匆相遇后，又目送着英英白云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