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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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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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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音绕白云

周五晚饭过后,母亲接到姥姥电话。年近八旬的老人,殷切询问的还是那句:‘英子,这周末回来不?妈给你包大包子还是小包子?’又念叨着要去韩码小市上买些应季的瓜桃李果,刚从田地里掰的嫩棒子、带着秧子的花生、毛豆。每次听罢母亲和外婆这般对话,便知晓母亲的心又被故乡牵动了。恰逢周末无事,我便休了班,陪父母回白云湖一趟——生活安稳如常,于寻常人家,已属天大的福分了。

车未停下,邻居海梅大妈兴冲冲地问候道,“英子,多久没回家了?一个夏天都木咋看见你回来?还是在济南好呀。”此时,母亲脸上多一点暖色。笑吟吟回应海梅大妈的热情“家里空调坏了,今年夏天天太热了。不愿来回折腾”。刚出门的堂属二祖母召唤母亲去她家门口小菜园,采摘些青菜带回济南,“都是些无公害的,你多摘一些拿回去给孩子们吃,不比从超市里买的健康”。父亲也赶忙下车察看他种下的丝瓜,与二位长辈打趣,“小妈,嫂子,想吃丝瓜了随时来摘,自己在济南不常回来,没人来摘就瞎了。”

孟秋胡同里热闹起来,夏日的野蛮已沉淀下来,化作秋的丰饶。小村庄家家户户家门口石榴、山楂、枣树、核桃、葡萄、无花果等自然组合,无序生长。不管走到哪个家门,这几种具象时令的“院外福树”都用自己的语言吐纳心绪,每个絮念都结下坠果。它们在八月酷热里低语,带着生涩。每逢有同乡人经过,便羞红了脸。待到深秋某个凝露的清晨,才终于放下矜持,与金色的庄稼一同酿成甘饴,笑对秋风,召唤游子。

家门口的桂花树仍陈旧在冬天,枝桠嶙峋清瘦,叶片稀疏,叶芒边缘败落,渡了一缕缕蜷曲的秋黄,相对于挂了果的原生北方树少了很多生气。好在靠北墙的广玉兰深扎了根须,今年不单开了花,还拔高了几个身位,让我倍感欣喜。对桂花大概是太过期许,忘却了应该多给它一些时间吸纳小村庄的水韵乡音,它便能稳下心来做一颗新北方树。

安顿停当,我便开车去湖里寻一处浓荫匝地的柳下,泡一杯清茶,与湖交换各自的心事。与湖同饮,更多时候,是我将湖水望旧了,湖水将我映老了。湖畔长大,草木共生,岁月被蝉鸣声刻进夹岸老柳年轮,碧色蓊翠,绿波陈旧,杂草丛里碑刻上记载着湖心桥修筑于1988年6月,隐藏着父母那个年代的热恋。茶饮半杯稠云填新雨,清荷铺展整个湖面,凫鸟游觅,莲影傲风卓绝。顷刻,大雨畅畅然,只好悻悻回家。

雨落有声,其韵不惧楼高。昨夜在十七楼,窗外雨声戾戾,高楼隔绝尘世,雨丝半分也扰不了心神,我却辗转反侧,高楼里的安眠,总隔着钢筋水泥、霓虹落幕的冷。记忆中小院听雨,琴瑟悠悠自成天籁:雨滴敲击门楼连廊的铁瓦、轻抚屋顶红瓦白墙,沿排水管倾泻于水泥地面,再叩响木门木窗,每一处都回荡着与夏日相涤的清响——或如珠玉清灵,或似幽咽凄切,时而哗然如注,时而噼啪不绝于耳。

听雨入眠,片刻安心,睡意很快袭来,昏昏欲睡。睁眼时天色暗了下来,雨已然停歇,街上叔伯们正高喊“黎明呢,好久木见你了,来凑一把,打把够级”,婶娘们与母亲拉着熟悉的家常,我随意穿着,伸个懒腰,在门口环顾,一切如旧,感觉从未离开过小院。

门口胡同里吃过凉面,锁上铁制大门,桂花、广玉兰不舍的抖身,零落一丝叶尖积攒的雨润,与我告别。我所居住的西屋里锁芯转动的刹那,指尖传来铜锈的凉意——隐约听到一个颤巍巍钥开锁声。

那声音正是十七年前的回响。那年曾祖母已身患重疾,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她用那干瘦的手,紧紧拉着她唯一还能认得清的小重孙——也就是我,正严厉地教训着一向脾气暴躁的父亲,要求他务必好好跟我这个小重孙进行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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