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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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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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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邻

杨翠花是我们老家的一个邻居。据村里人讲,她和常人有一些不同。她母亲怀她的时候,感到疲劳、恶心,认为是害了病,就去找了丈夫医治。那是个庸医,相信了她娘的话,没有经过自己的医学辩证,便胡乱地给她娘开了药方。时间久了,她母亲早已忘记了医生给她开的药方,医生更是失口否认。

我请教了在医院的朋友,朋友说,那个医生可能是给她母亲开了利巴韦林、地塞米松和克咳胶囊等孕妇禁用的药。这些药或抗病毒药,或为糖皮质激素,或含麻黄碱等成分,都能致畸,禁用于孕妇的。事情是在杨翠花长大以后才发现的。我没有见过年幼时候的杨翠花是怎样的神情,那据现在的推测,她定然是眼中无光无神的,眼光呆滞,时常傻笑着。

我是知道的。依照现在的医学法律而言,若医生未核实妊娠状态或违反用药规范,开具禁用药,可推定医疗机构过错,需承担赔偿责任。涉事医生可能面临执业资格调查,医院可能被要求整改。患者可通过法律途径主张医疗损害责任,要求赔偿和进一步医疗支持。

但那个年代,被医生误珍甚至死亡的事例,却不是个例。有年纪大的,有名有姓列举误珍的事件能数完两个手指头。

杨翠花被媒人故乱地介绍给村里我的一个晚辈。冯光志也不明就里,家境本就贫寒,好不容易有个人给介绍一个媳妇,便忙不迭地答应了。

等结了婚,一个床睡觉,一个锅里摸勺子,冯光志才发现了端倪,可是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屈身折腰自认了倒霉。庆幸的是两年以后,杨翠花顺产了一个男婴。在等待孩子长大的日子里,光志寝食难安度日如年。就这样在提心吊胆中过了几年。男婴几岁以后,冯光志再三确认孩子正常后,这才放了心,也把希望从妻子身上转而移挪到孩子身上。

“这是冯光志家的,叫你大叔。”母亲介绍说。

杨翠花抬起头来,看了看我,似乎是没有听见母亲的话。呆滞映现在我的眸子深处,还有一眼就能看得出的满脸满身的傻意。

“都在玩呢。”我赶紧圆了场,拿出来捎回家的东西分给在座的吃,其它人都笑着推辞,唯有杨翠花迅速地接了过去,大口地吃了起来。一会儿的功夫,其它的人都推说家里有事,或者是忙于家务,陆续告辞了,唯有杨翠花一直在独自说笑,直到天色已晚,他的丈夫冯光志来寻,才吞吞慢慢地回了家。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着地上的吃的东西。直到那时,我才把她和冯光志联在一起,明白了他们原是一家人,以前听说的种种也算是找到了出处。

“光志这些年一直收破烂来维持生活,她什么也不能干,还要学年吃药维持病情。”母亲说。

听见母亲的话,几年前的目睹便浮现出来。那是一场即使是在农村也不多见的惊心动魄。杨翠花蛇一般顺利地攀爬上了盖房用的脚手板,又蛇一样的攀爬上了新房的屋梁,摘下了屋梁上的红绸子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坐定了,在屋梁上哭:“你说,你在城里好好地,为啥要回来盖屋?”一边哭,还一边诉说着。“你说,你在城里好好地,为啥要回来盖屋?”她反来复去地只重复这一句话。

他的小叔子看见赶忙跑了过来,显得手足无措。他不明白,自己的大嫂为什么又上了新房。担心上了他的脸,他真地担心杨翠花会失了手,从屋梁上掉下来。冯光华急得红了脸,紧盯着杨翠花,在地上来回地走,边走边搓着双手。正在干活的师傅们有本村的,了解一些事情,便待在原处不动,静观事情的变化。那些外村的师傅个个不明就里,更是呆呆地站在了原处不敢动弹,大家都怕担了责任。

几个月前的一幕幕又映入了光华的脑海之中。

“哥,我想在父母的老宅上盖三间新房。在老家,我没有一间屋,家里有什么红白公事,还有上坟啥的,我连个站脚的地方也没有。”光华商量着哥嫂,他拿出了村委给开的证明,展开了给哥嫂看。

光志拿眼扫了一下,他没有说话,他试探着把头转向了妻子。

杨翠花猛地站了起来,双手叉腰,用手指指着光华的鼻子,大声质问:“你说,你在城里好好地,为啥要回来盖屋?”光华耐了性子,细声和嫂子介绍着。

“我不管,老宅的地面我种了大蒜、白菜,还有葱。这屋不能盖。”杨翠花显得底气十足。

“唉。”光华听见哥哥无奈地叹息。哥哥低了头,一会儿看向妻子,一会儿又看向弟弟。

“要不这样,嫂子看看你种的那些东西能值多少钱,我付给你。”光华沉思许久,降低了身架,柔声和嫂子商量着。

“我种的那些东西都很好,也是值钱。”杨翠花大声说。

“这样,你和哥哥商量商量,看看你种的那些东西值多少钱,价格不要低了。”光华给了嫂子抬价的空间。他只想能把事情尽快地谈妥。在老家盖屋的念头,已有数年了。他早就看到村里在外头的人都回家盖了屋,他也想。

光华把二千元现金交到了嫂子的手里,杨翠花的眼睛顿时亮了。哥哥见了,便走开了。哥哥的家里堆满了破烂,纸箱,塑料,电器,钢铁,电动车……林林总总地堆满了庭院,几乎下不去脚。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天,杨翠花便又坐在新屋的北面哭了起来。她只哭一句话:“你说,你在城里好好地,为啥要回来盖屋?”光华听说,便又买了一些东西给嫂子送了过去,这才暂时安下了。

“老姑,你不是说你的座扇坏了。今天,我收了一个能用的,我刚才试过了,还能用。”冯光志拿了那台电扇进来。

“那敢情好。”母亲很高兴了,赶忙让了座,然后去外面找东西了。一会儿母亲找了一些东西回来,都是些破烂货,有纸箱,有塑料,也有书本,用绳子绑定了,放在了光志的脚下。

“我不要。”光志嗫嚅着轻声说。

“你要拿着,都是些不值钱的,我们只是换换。要不,我的心会不安的。”母亲说。

“爷爷,爷爷。”光志的孙子找了来。光志一个子把孙子抱起来,把脸凑近了。他的脸上荡漾了久违的笑容。我蓦然发现,只有在这个时候,光志才是光志,光志才是丈夫,光志才是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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