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花都不是买的。
无意养花,打理一样事物很需要精神,而我打理好自己都费劲。
如那两大株扮嫩的春羽,如那个高瘦清秀的百香果,被养得脱相的多肉,一簇冬日也开在阳台的大花马齿苋,还有不好意思说出口的铜钱儿草(不知道谁给这丛好看的草起了这么一个操蛋的名字,它本名叫南美天胡荽,不过俺也觉得铜钱草叫得洋气,毕竟谁跟钱儿也没仇,近墨者黑,近钱者富啊是不是?)还有一大撮虎尾兰花在我椅子后面,或许它的锐气能起点什么作用吧,最无可奈何是那仨绿萝,在这室内最高处,一直就那么幼稚着,祛不掉黄的底色。它们来处各异,却都有点故事,不知不觉在我的办公桌周围有了一些气象,当然我也不敢真的无视他们,也浇浇水,也伺候着,还好二十年高龄的春羽带头大哥做得好,大家就这么一起绿着(别歪了想啊,那么想了在你)也有了几年。
日前父亲说母亲换了两盆君子兰,原来的你拿去吧。原先那君子兰只是一株,到我家有四十年许,是父亲的好同事送他的,搬两次家,其他物什都成了念想,唯独它从一变成了双,每到过年还能开出金澄澄的花来。今年没有开花的意思,还各有几片叶子上长了斑,耷拉着像折了耳朵的兔子。我赶紧收了,到花店换了松针土,选了两个同款的花盆,配上同色系托盘,抱我家去准备过年。
为什么没放办公室呢?
我并不清楚花草的寿命有几许,眼下要过年,中间要有几天不能好好照看,这两株已与我的生命发生联系的花,可不敢有闪失。按照花店家头水浇透再浇半月十五天的叮嘱一一落实,小心剪掉生斑的叶子,虽损了些些雅意,却也气质了起来。
凡是生命里有过的,纵非我所求,也不可罔顾。又或者,是它们见证了我的生命,哪怕是春羽根部那一圈儿不知来处的酢浆草,包括它忍不住在暖冬开出来的小花儿,那也是命运的馈赠。
说是我养着它们,不如说是我与它们互相打气,打理它们就是打理自己,倘若还有花开,更是与有荣焉。生命不必芳菲满园,枝脉清晰也是一种美。
没有付出感的事情,做起来更舒服,得到的反而更多。这些不会言语的生命,正教会我如何生活。
伊人问:“不忮不求,何用不臧?”顾镜细看时,眉间已然沟壑难平,恍不觉有何事挂怀竟致如此。所缘者何也?
欧阳修于《秋声赋》中言:“嗟乎!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惟物之灵;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有动于中,必摇其精。而况思其力之不所及,忧其智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为槁木,黟然黑者为星星。奈何以非金石之质,欲与草木而争荣?念谁为之戕贼,亦何恨乎秋声!”
是啊,不关其他,所谓自知者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也。不若伺候好这花花草草,眼下就是最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