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尽山空寒色起,却有繁花破立冬。随着冬天的来临,寒霜逐渐染黄了故乡的草木,唯有野坝子不畏严寒,依然枝繁叶茂,它的花迎寒绽放,花香沁人心脾,把故乡的山坡装点得如诗如画。
我的故乡在“世界恐龙之乡”禄丰市中村乡叽拉村,村子四周的山坡上长满了野坝子。每年立冬过后,漫山遍野的野坝子花便竞相绽放、争芳吐艳,宛若一幅迷人的画卷。
野坝子花虽然朴素,却有一种独特的清香,深受故乡人的喜爱。立冬之后,故乡坡坡岭岭间的野坝子花如月光倾泻般盛开,路旁的草地、树下的空地、崖边的石缝全被这素雅的色彩填满,把萧瑟的冬日装点得暖意融融。浅白的花穗在碧空下随风轻轻摇曳,花穗边缘泛着极淡的鹅黄,像铺了层薄纱,部分花苞顶端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淡紫,像是薄纱上洇开的淡紫雾霭。唇形的小花有序地排列花穗上,形似串起的细碎珍珠。一阵风拂过,整座山都弥漫着清润的芬芳。这香气不像桂花那样馥郁,也不似梅花那般淡雅,而是一种独特的复合清香—— 新鲜柠檬的微酸裹着淡淡薄荷凉,还夹杂着一丝蜂蜜的甜暖,闻起来既醒神又柔和,满是山野特有的自然清香。
野坝子花香引来了成群的蜜蜂,它们嗡嗡地边歌边舞,在花穗间来回穿梭,忙得不亦乐乎,毛茸茸的蜂腿上沾满了细碎的花粉。此时,叽拉村的蜂农们正忙着采收野坝子蜂蜜。我站在故乡的山坡上,亲眼看见蜂农们采蜜的场景,他们头戴蜂罩,指尖麻利地打开蜂箱,当瞥见蜂箱里沉甸甸的蜜脾时,脸上乐开了花。隔壁的李大伯抬头看见我,咧嘴一笑,使劲冲我招手:“张老师,快过来尝尝!今年野坝子花开得好,蜜脾都被蜜压得往下坠,甜得很呢!”他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割下一大块满是蜜珠的巢脾,递到我手中。我接过巢脾,清润的蜜香立刻扑鼻而来。我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舌尖触到的先是柠檬的微酸裹着薄荷的凉润味,接着是绵长的甜暖,不齁不腻,满口都是山野的纯净气息。蜂农们趁着好天气,把割下的蜂蜜迅速放进红塑料桶里,动作娴熟又利索。这冬日的甜蜜,是野坝子的馈赠,更是故乡最暖心的回味。
故乡人对野坝子的喜爱,远不止于它的花与蜜。村里老人们说,野坝子是纯天然的良药,性凉味甘,能清热降火、消食化积。若是炎热的夏天,将晒干的野坝子花用沸水冲泡成凉茶,汤色清亮,入口微甘,喝了便能驱散满身燥热,是夏天最好的消暑饮品。每到农忙时节,田埂边、屋檐下,总能见到乡亲们盛着野坝子凉茶的陶罐,清凉的野坝子茶香伴着欢声笑语,成了我记忆深处最美好的回忆。
我品过许多茶,但无论那种茶都比不上故乡野坝子茶的清凉与甜润。每到冬天,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故乡漫山遍野的野坝子花,想起踏霜寻花时,裤脚沾着的细碎花瓣;想起小时候爸爸泡的野坝子凉茶,一缕缕茶香袅袅升起,氤氲的乡情,在我的心头萦绕、弥漫,久久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