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轰隆……”
清晨的薄雾里,刺耳的机器轰鸣声惊醒了津北镇东边的小村庄。
村民们揉着惺忪睡眼,循声望去,只见山脚下的土路边,一台挖掘机正高高举起铁臂,刨挖着。
“不能挖!不能挖!”
“那可是神树啊!”
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老村长第一个赶到,他气喘吁吁,眼眶泛红,冲着轰鸣的机器大喊:“停!快停下!”
机器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好在我发现得早,要不这棵老树真就遭了殃!”老村长喘着粗气,怒视着施工的人。
“可不是,树根都断了两根啦!”治保主任红着眼,手指着树根那裸露的伤口。
这棵被称为“神树”的古银杏,就挺立在村东山脚的土路边,树干粗壮,三个人都抱不过来,树冠如伞,夏日里能为整条山路遮出一片清凉。村里老人说,它是清朝一位秀才亲手所植,至今已有三百多年了。
三百年来,孩子们在树下嬉戏,老人们在树下纳凉,外乡人也常慕名而来,只为一睹它的苍劲与厚重。
谁也没想到,这棵承载了无数记忆的古树,如今竟要被人连根拔起。
“各位乡亲,我们是镇里派来的,按照县里规划,要在山腰建一座度假村。”镇办主任站出来,手举一份红头文件,“为了体现古朴风貌,专家建议用这棵古树撑场面。这是正式批文,请大家配合。”
“深更半夜动工,一大早挖树,还谈什么配合?”位村民愤怒地质问。
“这不是为了减少对大家生活的干扰吗?”镇办主任面不改色的解释。
“干扰?你这是要挖我们的命根子!”一位老者怒喝道,“这树多少岁了你清楚吗?你能把它移走,能保证它活吗?”
“我们已经请专家评估,只要不伤主根,成活率是有保障的。”镇办主任依然平静地说。
“说得轻巧!这树根都和地脉长在一块儿了,你挖得?你保得住吗?”一位老农挥舞着手臂,情绪激动。
人群越聚越多,议论纷纷,声音鼎沸。
“我亲眼见过雷劈神树的那一幕!那天一个炸雷,树顶立马冒起了青烟,我吓得当时就昏死了过去,事后听人说是这棵神树救了我。”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大爷挤到前头,怒不可遏,“你们谁敢动它,我就跟谁拼命!”
他一把夺过镇办主任手里的文件,狠狠地撕了个粉碎。
“这位大爷,您这可是妨碍公务!”镇办主任脸色一变。
“抓我?你抓啊!只要我在,你们就别想动这棵树!”老人胡子直翘,毫不退让。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一位银发老人从人群外快步走来。他穿着朴素,目光沉稳,是省林业厅退休的植物专家,早前听说这棵古树可能被移栽,特地赶来。
“这棵树,至少有350年,比镇志记载的还早。”他绕树一周,仔细查看后说,“根系早已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如果强行移植,存活率不足两成。”
镇办主任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我们也是执行上级指示,度假村建好了,游客多了,村民也能受益,财政收入也能增加。
“建度假村是好事,但不能以牺牲自然遗产为代价啊!”老村长怒声道,“这树是津北镇的根,是活文物,毁了就再也没了!
村民们群情激奋,有人喊:“我们联名上书!去县里、市里,向县长、市长讨个说法!”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一个消息传来: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案:不移栽古树,而是将树周围的村庄整体迁移,安置到镇上,围绕古树打造度假村特色景观。
“早知道可以不移树,你们为什么要挖?”村民们愤怒地质问。
规划局代表支支吾吾:“移栽方案简单,只需与镇里协调……迁移村庄,程序复杂,成本更高。”
“我们只要保住这棵树,怎么安排都行!”村民们异口同声。”
镇办主任犹豫片刻,拨通了镇长的电话。镇长又请示了县长。最终,县里拍板:采用第二套方案,保留古树,迁移村庄。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
一年后,度假村建成,古树依旧挺立在原址,苍劲如初。树下多块石碑,上面刻着“百年神树,永续根脉”。
游客纷至沓来,不仅是为观赏江南风光,更是为看一眼这棵历经风雨而不倒的古银杏树。
老村长常坐在树下,眯着眼看树影婆娑,自言自语:“当初要是真移了,树未必活;就算活了,魂也就没了,哪有今天的风景啊!”
“是啊!”发展,不一定要挖根。”退休的植物专家接过老村长的话,“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的。”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
三百年,它还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岁月流转。见证了冲突,也见证了妥协;见证了贪婪,也见证了觉醒。更重要的是,它让我们明白: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再多的金钱与权力,也无法挽回。而尊重自然,守护传统,才是真正可持续发展的理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