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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少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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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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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脚奶奶

文/李凤娥

每当被夜梦惊醒,我总是泣不成声,梦境再现我的小脚奶奶对我疼爱的音容笑貌。我的记忆仓库里珍存着奶奶对大孙女无限挚爱的许多感人的画面。

奶奶是1911年11月27日生人,2004年3月12日离开人世,在我们村里已是享年93岁的高寿老人,但我仍觉得她走得太早。

生于清朝末年的奶奶,由于受传统封建思想的束缚,10岁就开始裹脚,硬是把一双能走路快走路的大脚片裹折成那年代所谓的“三寸金莲”。奶奶虽然长着一双被裹了的小脚,但干活尤其是收割成熟的庄稼时总是走在一家人的前头。

记得我上师范的时候,暑假跟着八十多岁的奶奶收麦子,早上5点钟,奶奶已经吃完了早点吆喝着“娃们,赶紧起来乘凉收麦子”,等再听到奶奶的吆喝声时,所有人的镰刀已经磨好上了刃架,干粮已经准备好,一壶冒着热气的地椒茶已经浸泡好了。一股地椒茶香把我从梦中唤醒,我赶紧起床简单收拾后,紧跟着父母跑步来到地里。这时候的奶奶已经将一米宽的行道割进去了十几米,听到奶奶嘴里念叨着:“今年好收成,赶紧把麦子收完了给我的娃们烙白面馍馍吃。”

小脚的奶奶不管收割什么粮食,先要在地头上绑好护膝。奶奶的护膝是由几个烂口袋片缝制成的,这是那个年代“小脚们”独有的护膝盖,大脚可以站着弓腰或者蹲着收割粮食,但是“小脚们”只能跪在地上收割粮食。奶奶的护膝有七八斤重,凹进去的一边是奶奶的膝盖挨着的一边,另一边在地面上,奶奶收过粮食的地方,后面留下两行排列整齐的窝和两只脚尖画出的图案,一左一右,窝很深很硬,是奶奶双膝跪出来的;图案很美,是奶奶的“三寸小脚”脚尖画出来的。

奶奶不管是用镰刀割麦子还是双手拔麦子,永远是赶在最前面的那个。奶奶割麦的劲头带动后面的人你追我赶地抢收黄粮,谁落后远了她就回头毫不留情地吼骂谁“磨腾啥哩,还不快割,等天爷下冷子(冰雹)呢吗?”

小脚奶奶扬场更是个行家。有些男人扬场时粮食总卷在衣草里,奶奶扬起的粮食和衣草是明显分开的。瞅着被奶奶扬起来飞向半空中的粮食落到地上已是粮食和衣草神奇地分离,我对奶奶是那样的佩服。奶奶这样三下五除二,粮食干干净净集中在一起躺在了场的中央等待收仓。由于奶奶会扬场,又扬得快扬得净,村子里邻里邻居扬场都请我奶奶去帮忙。奶奶是有求必到,即是再忙也要去别人家的粮场上帮人扬场。

毫不夸张地说,奶奶乐于助人、善良质朴的品格感染和影响了我的一生。村子里张家没吃的李家缺口粮,奶奶作为一家之主,宁愿自己锅里米少一点,粥稀一点,也要接济邻里乡舍。

记得家里有一口黑色的缸,缸里窝着奶奶在山上亲自采挖的各种野菜——“酸菜”。奶奶把洋芋叶子、苜蓿叶子、苦苦菜等从山上挖回来的野菜,淘洗干净后放到开水锅里煮熟后倒进缸里泡制几天就可以吃了。在那个年代,奶奶窝的这些菜除了自家人吃之外,大部分是接济了邻里没口粮断炊的人家。因此,奶奶窝的这缸菜时不时填饱充着村里人的肚子。

有一天,我突然看见奶奶前半身子全部钻进“泥缸”(奶奶用泥巴一点一点垒成像缸的样子,装一些面、粮食之类的比较干燥的实物的一种缸)里,站在后面的我看到奶奶的一只小脚连腿是翘起来的。我走到奶奶跟前,双手扒在缸边顺着奶奶胳膊看到缸底,原来奶奶是用笤帚扫缸底的一碗红薯面,我原以为奶奶给我们做粥喝,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一碗面的一半奶奶竟然分给了邻居家晋奶奶,虽然这半碗面不能完全保障我们下一顿的口粮,但起码可以保证下一顿锅里可以有面。可听奶奶给我们说晋奶奶家已经两天没有喝到汤了,我们也只能默认奶奶的做法。

奶奶还是我们村里有名的接生婆,不管天气多恶劣、再深的夜,只要有人敲门,就会有奶奶开门的声音。那时候受医疗条件限制,方圆几十里地都知道奶奶是一个接生婆,多难的产妇经过奶奶的施救都会成功生产,村里只要是奶奶接生的不管是男的女的都管奶奶叫“妈妈”。我小时候怎么也弄不明白,奶奶怎么这么多的儿女,不管姓啥都管奶奶叫妈妈。长大后我才明白,他们都是奶奶接生的,他们都叫奶奶为妈妈,就是为了感恩,拽着奶奶衣襟的我也是常常因此而沾沾自喜了,村里邻居也都宠着我惯着我。

奶奶曾说,有一次深夜梦中被急促的敲门声吓醒,原来是牛爷爷敲门,是牛奶奶半夜生娃娃难产。由于是冬天,天黑路滑,当时没有路灯,小脚奶奶在黑灯瞎火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赶路,没看清路面,从两米高的埂子上摔下去,造成奶奶小腿骨折,奶奶爬起来,硬是在牛爷爷的搀扶下跳着到牛爷爷家给奶奶的施救,使牛奶奶顺利生产一男婴,他就是今天我们村带领大家把每条路修到家门口的牛队长。

记得我每天放学回到家,第一件事是站在门背后吃奶奶给我藏起来的好吃的,紧接着奶奶会把我锁在一间房子让我写作业。充满羊粪味的土炕奶奶烧得很热,土炕上铺着席子,上面是奶奶舍不得用的羊毛毡。这条羊毛毡只有我放学回来奶奶才铺到炕上,平时是卷起来竖立在墙角处的,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奶奶的炕总是那么的热腾腾。我是从炕头钻进羊毛毡到炕底的,顺着羊毛毡看去,炕的前面是平展的,只有炕的角处才有鼓起来的包,那个包下面就是我在下面睡觉顶起的,一觉醒来才拿着书本开始“念经”。农村的家里老有干不完的活,爸妈总是在窗外喊我,可是我是在炕角处的羊毛毡下枕着书呼呼呢,门是朝外锁着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们是想不到也是找不到的。就这样,在奶奶的墙角仡佬里我永远是一个爱“念书”,“爱学习”乖乖巧。

奶奶的百般疼爱娇惯,养成了我任性又脆弱、真诚又执着、单纯又傲气的性格,不管遇到大小事情都会想着有奶奶替我扛着呢,慢慢使我遇事软弱,不争强好胜。

屈指算来,奶奶离开我已经有二十年了,可我对奶奶的思念从来没有停止。有时怀想起来,不由痛哭淋漓;有时傻傻发呆,有时憨憨大笑。感谢老天给予了我世界上最好的“三寸金莲”,一个爱我如命的奶奶,是她老人家教会我做人,教会我如何待人接物,也教会我善良、坚韧的性格和独立处事的风格,才使我在教育事业上走了这么远。

躺在静夜里细细想来,奶奶给予我的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奶奶的爱最淳朴、最深厚、没有任何私心杂念。世界上没有比奶奶的爱更专一、更无我的了。奶奶的爱也是一种没有对与错的无限制的溺爱。

奶奶九十岁以后的三年是爬着行走的。农村有的是永远干不完的活,由于奶奶年轻时不惜余力的劳动,老了的奶奶走路站不起。家里穷没有钱买轮椅,更没有人替奶奶推轮椅是一个原因,我就根本没有给奶奶买轮椅的意识,奶奶双膝跪地,两只手着地爬行......每每想起这些,我悔恨得心如刀绞。我的奶奶忙忙碌碌一辈子,就连下雨天她都会找活给自己干,可她为这个家,为后代累弯了腰,爬着前行,走完了她一生,永远地躺进了大地的怀抱。

生命如日出日落,岁月蹉跎,时光荏苒,斗转星移,往事仿佛还在昨天。一份情意铭记心底,深深的思念永牵心头。

我要把奶奶对我的那份“溺爱”变成力量,做为指引我工作生活的航标,做一个像奶奶一样心存善念、力所能及地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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