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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红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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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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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门前有条河

学校门前静卧着一条河。水波不兴时,它常让我想起皮日休笔下“万艘龙舸绿丝间”的景致。它是京杭大运河血脉的一段,本地人唤它高水河。我日日从它身旁走过,总觉得它沉默的流水下,藏着无数故事,亟待打捞。

高水河地处仙女镇,镇名源于一座庙——仙女庙。传说东汉末年,广陵东陵蔡家庄(今仙女镇),一位村姑用乳汁哺育了落难的阿斗。事后,她因自觉失节而投河自尽。庄人感其贞义,立碑“仙女之墓”,后阿斗继位,下旨建庙,敕封仙女。传说如河水般流淌千年,让这座小镇多了几分柔婉与神秘。

我曾翻阅古籍,想为这传说寻一个根柢。《三国志》注疏中的寥寥数语,勾勒出刘备当年在广陵的困顿狼狈。乱世之中,人命如草,一个女子的善念与刚烈,却如暗夜微光,照亮了一方人心。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是这贯通南北之水,孕育出此地儿女的大气与慈悲。

河水沉默,却见证着世代悲欢。那是个阴沉的冬日,风刮在脸上生疼。一个少年因家事郁结,一步步走向冰冷的河水。我校一位陈老师恰巧途经,毫不犹豫冲入水中,至水淹胸口处才将少年拽回。他带其归家,更换湿衣,温水伺之,细问缘由,巧言解之。后又电话沟通其父母,言明家庭温情之于少年何等重要。河水冷冽,人心温热,这一幕,恰似千百年前村姑救阿斗的义举,在这片土地上重演。

但高水河也有深沉的伤痛。站在学校门前的大堤上,右前方河面的一段残影总吸引着我——那是一座断桥,只剩几座桥墩倔强地刺出水面,像一组无言的纪念碑。

它铭记着1937年冬天的万福桥惨案。近五百名民夫,在完成劳役后,竟被日军欺骗、屠杀于桥心,河水为之赤,天地为之悲。《扬州市志》的记载冰冷而克制,但这截断桥,却有滚烫的记忆。八十八年过去了,河水早已抚平血与火的痕迹,却冲不走历史的回响。每次看到它,我都仿佛听到警钟长鸣:今日河面上运输船队的汽笛、岸边垂钓者的闲适,并非理所当然。

触摸残破桥墩,触感冰凉,却似有历史的温度刺痛手心。这片土地经历了至暗时刻,却从未屈服。1945年底,新四军在高邮打赢了抗日战争最后一战。江都人没有被杀怕,扬州人也没有被击垮。苦难沉淀成奋进的土壤,河水滋养着不屈的精神。

而今,作为南水北调东线工程的“源头动脉”,高水河通过江都水利枢纽,每日向北方输送150万立方米长江水。她既承担着调水重任,也兼具泄洪与防洪之能,是江淮生态大走廊的核心组成。

这条河不仅输送水流,更滋养着土地与人的精神。河上的一条条船,就像学校里的一个个班级;一个个船队,恰似一届届学生。时光荏苒,船空了又满,如同班级满了又空。学校把满载知识、心怀不屈精神的孩子们,送往建设祖国的四面八方。

每天从河堤上走过,看河水汤汤,百舸繁忙,听校园里书声琅琅。历史沉在水底,未来浮于水面。这条道义之河,依旧在静静流淌,默默见证,孕育新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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