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无边连载

进入腊月后，天气阴沉了数日，也只在最后一天飘下几粒绿豆大小的雪彩，但很快就被凌冽的西北风吹走，地面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积雪的痕迹。也就在飘雪的那个晚上，大兴庄的南河中央，一具尸体漂浮在河面上，直到第二天早上，被起来到河边倒垃圾的文秀奶奶发现，惊吓中急忙呼唤众人，有人便报了警。

镇里派出所的民警很快便来到现场，由于不能排除是一起刑事案件，朱所长率队赶到现场的途中，也在第一时间电话汇报给县刑警大队，值班的刘副队长让他们先做基本刑事勘察，如有疑点，再及时上报。

大兴庄位于花河镇东南方位，距离派出所约十华里路程，这里以曹姓为第一大姓，除了田地耕作外，一部分村民会在农闲时分，外出做生意，由于大兴庄河水池塘众多，这里养殖业便成了第一副业。不过这几年，电教产品备受中小学欢迎，庄上头脑精明的几个人，就开始做了这方面的生意，并且越做越大，收获颇丰，其中以村东头的曹强民家最为有钱。

朱所长带领两名民警及一名辅警赶到现场后，照例要先拉起警戒带，组织人员打捞漂浮在冷水中的尸体，并对第一目击证人首先开展笔录谈话。寒风中，朱所长看着眼前这条贯穿东西，宽约十米的南河，河水似乎被寒风冻滞，流速缓慢，河中央有两条凸起的沉树枝丫，卡住了一具尸体，从外形上看，应该是一个青年男子。他一时想要是上游的人失水就好了，一时又气恼这沉树，要不是它在这里卡住这句尸体，说不定夜里尸体就顺流而下，等发现时，就不在他辖区范围，也就省下许多事。

就在他思考间，一个民警穿着鞋套，沿着河边，拉起了黄白相间的警戒带，另一名警察正在做着对现场第一目击证人，也就是文秀奶奶的笔录，那一名辅警则组织现场的村民，划船将尸体打捞到河边。围拢而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大家议论纷纷，也都忘记了寒风的刺骨。半小时左右，尸体被打捞上岸，当面部翻转朝天时，围观的村民一阵惊呼：曹瑞军！是曹强民的二儿子！人群一下子就炸开了锅，议论声一片。当然，朱所长也认识死者，当然是因为他曾经和曹强民吃过几顿饭，有一次死者也作陪，那大概发生在一年前左右。

曹强明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早年家境贫寒，常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但曹强民很能吃苦，他在烈日炎炎下顶着荷叶，下水捕鱼，在冬季北风萧萧下穿着鱼衩，踏河捞鱼。尤其十年前，跟随同乡外出做教具生意后，头脑精明加上吃苦耐劳的个性，让他挖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很快成为大兴庄乃至花河镇的首富，但也有人在背后议论他时，说他的钱来的不干净，在异乡动了手脚才得来的，其他听者就会说，是你嫉妒人家才说的吧！有人也就摇摇头走了，农村人喜欢嚼舌头根，不喜欢别人比自己强，这种心理很普遍，在周围三乡七镇流行，算是当地一种民风。

民警开始给文秀奶奶做笔录，"你好，我是派出所民警张明辉，根据相关法律法规，现在给你做笔录，请如实告知你所看见的一切"，"嗯"，"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家住哪里"，"我叫刘秀芝，今年72岁，家住村西头，家里那口子叫曹文秀"，"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河里的尸体?"，"我是今天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到南河边倒垃圾，无意中看见河中央有个人浮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喊了几声，看没有答应，我就喊人了"，"当时你身边有没有其他人？看到或听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声音?"，"就我一个人，没有看见和听见什么"……文秀奶奶以前读过几年小学，回答民警的提问并没有紧张，而且也答对自如。张明辉民警把问话记录给她看了，没有错字就请她签字按了手印。

另一个民警王晓松正在警戒带内勘察拍照，由于在他们接到报警后，河边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村民，所以河边的现场破坏很严重，他来回拍了多张照片，也没有发现特别之处，如果是死者不慎滑入水中，河边的杂草和泥土都没有被抓的痕迹，难道是自己投河?这好像也不能解释。他把初步勘察结果汇报给朱所长，并提出自己的想法。朱所长向河边看了一会，说：现场警戒带暂时不要撤除，让村里的治安主任负责看管，我们再做一些外围调查，同时申请尸体解剖检验。

日上头顶的时候，几个警察在做外围调查后，获得了两条重要线索，第一：死者曹瑞军昨天晚上在临村顾王庄的顾卫东家喝酒，他俩是初中同学，同桌的还有几个人，也都是他们同学，在酒桌上，同学们都说曹瑞军喝了不少白酒，众人劝他少喝些，但没有起到效果，平素酒量颇大的他，结束酒宴后，只是脚步有点踉跄，口舌打滑，头脑还算清醒。同学们要送他回家，都被他拒绝了，他说：没……没……没什么，走几步，走几步就到家了，你……你……你们放……放心！确实，两个村庄相邻挨着，大兴庄在顾王庄的东边，这些证人证词也都有了笔录。第二：曹强明的大儿子曹瑞华，是死者的哥哥，也在两年前从同一个位置，落水身亡，当时是夏天，所有现场参与抢救的人都认为他是下河游泳，脚上缠上了水草溺水而亡，因为打捞上岸后，大家看到他的双脚，被几捆水草紧紧困住，虽然水草缠绕看上去过于整齐，但并没有引起任何怀疑，草草火化了事，曹家并没有报警。

朱所长出于职业的敏感，对第二条线索非常感兴趣，他马上汇报刑警队刘副队长，电话里简要提了自己的疑问，刘副队长也有同感，让他们一定保护好现场，做好死者家属工作，尽快同意尸体解剖，刑警队下午就赶来花河镇支援。两点钟左右，两辆警车还有一辆殡仪馆的车子，一前一后驶入花河镇派出所大院，车上下来八九个警察，带队的是刑警大队姚毅队长。他首先让朱所长安排辅警，陪同殡仪馆的同志去拉尸体，送回县城法医室解剖，接着就在派出所的会议室里，主持案情初步分析会。

连接上电脑和投影仪，朱所长向大家介绍起案情：我们是今天上午七点十分左右，接到报案，报案人是本镇大兴庄的村民曹瑞安，他在电话里说，大兴庄的南河里发现一具尸体，死因不明。我们是七点半钟来到现场，组织人员打捞尸体，保护现场，走访群众。根据前期的勘察和调查工作，目前还不能完全定性是否为一起刑事案件。座位上的警察马上就议论纷纷，不定性为案件，而且更不能肯定是刑事案件，为何兴师动众?姚队长敲了几下桌子，请大家安静下来，听朱所长继续汇报。朱所长接着说：我理解同志们的心情，在我们勘察现场后，也发现了一些疑点，比如落水的河边，没有发现死者挣扎求生的动作痕迹，比如死者是漂浮在河水的中央，而不是在离河岸较近的水域，在调查走访后，我们发现死者昨晚在临村同学家大量饮酒。此话一出，马上又有警察提问：为何不考虑死者是酒后不慎落水，溺水而亡，而要考虑是案件呢？朱所长说：我想和大家说的还有两件事情，第一，该死者父亲是本地的有钱人，这几年做教具生意发了财，但尚不知和社会人有无经济纠葛。第二，我们在走访中，有多位村民说两年前，死者的哥哥也是在同一个地方落水而亡，当时是夏季，大家都认为是他下河游泳溺水身亡，捞上岸的时候，双脚被发现有多处水草缠绕。听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仔细回想朱所长的案情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