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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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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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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母亲的心酸事

外面的日色渐渐暗淡下来,偶有远处传来几声鞭炮声,夹杂着一丝寒风,从窗棂缝隙中挤进来,旋即被室内的暖气吞没。

  老母亲坐在餐桌旁,看着窗外,怔怔得有点发愣,她没有开灯,室内一片昏暗,她习惯在这样环境里,安静地发呆,或者说是回忆。家人都还没有回来,在这个传统的华人节日里,现代人似乎忘记了这是亲人们团聚的假期,都没有停歇自己的脚步,他们室内室外的忙碌着,在聚会、喝酒、打牌、看电影。

   老母亲自己也是一直忙碌着,从腊月十七被儿子接来城里,她已经在这个五平方米的厨房里,忙了半月之久,油烟气息渗入桌上的餐布,泛出浅浅的黄红色,仔细嗅嗅,便有一缕淡淡的肉香吸入鼻腔,那是一种猪肉、羊肉、牛肉杂味混合的奇异香味,做过教师的老父亲会说这就是烟火味,和宰猪、放鞭炮、贴对联一样,也是一种独特的年味。

   在乡下老家的时候,老母亲是忙着两人的三餐,到了城里儿子的家,则要操劳五人的三餐。虽然儿子儿媳都说简单就餐就行,孙女也常常不能早起,但毕竟过年了,餐桌上的菜肴数量一定要显得丰盛,给灶神爷看了,也说明自己家里现在条件很好,故菜品是平时的三倍左右,老母亲的工作量相应也增加了数倍。到儿子家这段时间,在外面也只是吃了两次饭,一顿是老伴的生日宴,一顿是女儿女婿的五十岁生日宴。

    老母亲感觉身体有点累了,腰腿疼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晚上睡在床上,腿脚一直不舒服,酸痛始终刺激自己的头脑,似乎再向她诉苦,导致久久不能入睡,次日起床后头晕脑胀,血压肯定也高了一些。她挪着细步,摸着墙裙,坐到放置在客厅的按摩椅上,这次儿子说特地买了一台,让父母在春节期间按摩放松,说有舒筋健腰疗效。她相信儿子的话,再说儿子儿媳都是医生,但老母亲又时生感慨,儿子长大后,工作、成家、生子,本想现在可以和自己更近,但现实却是离她心目中儿子的模样又越来越远,渐渐生出模糊生疏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她一时也说不清道不白!

   老了,每次老母亲想到这,她总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老了,年纪大了,自己反应也迟钝许多,上了岁数,很多生活习惯都和其他家人格格不入,尤其是和下一代。相处时间久了,便会生出一些无形的隔阂,她苦闷而难受,但她却无处诉说,更不知该如何谈起,只能偶尔和家里陪伴的老猫自言自语几句,或者在入睡前和老伴讲上几句,心里的酸楚和无奈似乎才好受些。

   躺在按摩椅上,老母亲咪着双眼,看向天花板,乳白色的灯罩好像有点晃眼,她索性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计算着,回忆着。过了这个新年,自己就七十六岁了,老伴长自己两岁,儿子也都五十三岁了,时间是真快啊!

   老母亲脑海中浮起了很多年前的画面。春光里,她在地里干活,儿子在旁边围着野花捉蜜蜂,春风和煦,她起身擦汗,听着儿子的嘎嘎笑声,心里甜蜜得如同被灌了红糖水一样;那年夏天,她挺着大肚跳进河里,捞起落水的儿子,炎热的阳光照在头顶,她心底却一阵冰凉,河水就如至寒之冰,冻住了她身上每一个细胞,直到儿子小嘴吐出一声气息。那一个小时的抢救,她一辈子也忘记不了,儿子虚三岁,如果真的没了,她怎么活下去,前面已经有一个儿子夭折了,那一刻天都塌下来了,压得她不能呼吸,多年以后,老母亲都不敢去想那天发生的事。她又想起那时为了一点生活费,身为民办教师的她,在冬夜里和女儿糊纸袋的时光,就着开水吃咸萝卜干,母女二人的手指头都冻得发红发紫。

  也许是苦日子过惯了,老母亲一辈子都恐惧失去,尤其是物质方面,她心底太怕了。她节俭到让人发指的程度,或许这也是和儿子儿媳不协调的主要方面,她改不掉,也不想改。老母亲喜欢收集一切可以变现的废品,喜欢节水、节电,垃圾袋、卫生纸在她眼里都是钱财,她不想浪费,更不想为之耗费,可是儿子这一代早已视之为小器、吝啬鬼,现代的葛朗台。她又能怎么说,儿子经常说没有必要过苦行僧的日子,现在生活条件好了,钱是挣来的,不是省来的,一个垃圾袋、一袋卫生纸、一度电、一吨水能值多少钱,有必要这样过日子吗?她却坚持不以为然,头脑中还是想着从前,你结婚时还不是因为缺钱回家诉苦吗?现在有了别墅就忘本了?她真的尽力了,虽然自己和老伴每月有不菲的退休工资。

  躺在按摩椅上,有那么一刻,老母亲好像遇到了自己去世多年的妈妈,天堂里,妈妈抚摸她的头,轻声告诉她,生活不是这样过,要看前,不要总想着过去。再过一会,她又遇见了自己的婆婆,也早已驾鹤西去,两人明争暗斗多少年,又得来什么,婆媳关系始终僵着,一家人最容易伤痛彼此。婆婆也和她说,你总讲我们婆媳关系不好,斗了这么多年,也气了这么多年,你得到什么?还是我得到什么?

   老母亲陷入了两难之中,不想掺和儿子的家庭生活,但春节及亲情又让大家约束在一起,她无力,更无助,她无处可逃。外面的开门声响起,应该是老伴从超市回来了。她擦干眼角悄然淌下的泪水,起身打开灯,一切都将过去,也许这就是她的信条,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别的,她又能说什么呢?

   新年的钟声没有因为凡人的烦恼而停下,老母亲躺在床上,任凭外面的鞭炮声传进屋里,又四处回旋,震起一番风景,可是她还惦记着下面一代或者二代,或许这个时辰,肢体的酸痛被关切所掩盖,她已经忘却了身体的不适,年后会好吗?她却没有一个标准答案,虽然她思索了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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