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楼浅水

雨水一直在下，从鱼肚色的早晨灌到了满城亮灯的晚上。受到台风的影响，雨量比往年这个时节都大。水泽早已打湿了黄白的树干，椰树高高的顶梢，也在风中被刮倒一边，好像一个人把头发梳成了极致的偏分。到了黄昏的时候，雨势才稍有减缓，变成了雨丝中夹杂一两点雨滴，有些地面这里一滩水，那里也汪着一窝水，不留意的话可能会一脚踏进去，搞湿了鞋子。当然本地人，基本上都是穿着拖鞋外出，也许他们都已习惯，故而骑楼老街里的鞋铺，自是拖鞋摆放居多。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老街，它们多位于市中心，斑驳的墙面，老式的建筑，似乎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历史，也有对曾经繁华市井的追忆。巷道纤陌，虽有现代灯光的闪烁，或劲爆音乐的喧嚣，但老街深处，寂静而深默，却永远是它的本色。海口这座城市的老街，便是以骑楼建筑风格而命名。纵横交错的建筑群，围成了一个回字形状的街区，在这个雨水肆虐的季节，灯光在进入深巷后，渐行暗淡下来，路道水渍爬满了鞋背。

  一座老式饭馆隐在巷道拐角处，“浅水湾特色老店”的招牌，悬挂在门头上，字体浑朴，几行灯泡围住这行大字，在冷雨中发出枣红的光线。周围店铺或住家几乎都熄了灯，夜空的雨丝停歇了它的舞动。饭馆幽黑的墙体，在光线中泛出一片淡紫色。几幅菜肴的招牌架在门口，字体也是用灯泡照射。沿街的大门一侧，被掏空开出一个玻璃柜台，几只闪着油光水滑的烧鸡，挂在吊钩上，依然成了无字的招牌。

  步入店堂，内间不算开阔，近十张桌椅搁置其中，半腰高的隔挡将区域分成东西两侧，一如南方广式酒肆布局，视觉上稍显拥挤，入座后却也协调。堂内物件遍呈旧样，墙壁地面楼柱色系暗淡，多为灰黄，表面隐隐泛出淡淡暗光，像是多年的油气浸入，不过倒也整洁。有几桌已经坐满了食客，菜肴摆满了满座，粗略看下，多以海鲜为主，粤式腊味点缀其间。听口音，应该是街坊四邻，他们和穿着黄色服装，戴着红色旅游帽的服务员，彼此熟络打着招呼。还有几桌，来客似乎还在等人，聊天喝茶，不急不慢，口音如前。

   烧鸡卤味拼盘，糟粕醋海鲜火锅，椰汁鸡，甜水糯，炝生菜，点餐后很快送来，小方桌上便摆满了。酒水自是以冰镇啤酒为宜，既能解暑，又能消食。菜品有黄有红，有白有绿。黄的是金黄色，红的呈紫红色，白的则是乳白色，绿的为淡绿色。糟粕醋名为醋水，但却和传统不同，从坛子中倒出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西红柿蛋花汤，黄得离谱，浅尝一口，淡淡的醋味裹着香气，也别有一番风味。

   面朝大门，看行人从昏暗的街道两侧路过。独饮啤酒，冰爽口感于喉咙间传出，和着地方美食的五味，胃底慢慢咀嚼品尝。周遭的方言，还有氤氲升起的火锅雾气，仿佛又勾起了思乡的心情，两千公里外的家乡，此时是否也在飘着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