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道向西,沿途高山起伏,岩石峻岭。黄昏下,寒风从峡谷掠过,山腰处,站列整齐的红黄彩林,露出灿烂的笑脸。海拔时有高低,空气中氧份稍显稀薄,但无伤雅兴。越野车奔驰在山间小道,蜿蜒盘旋,鸟鸣声稀,远处雪山的圣顶隐约可见。
小川江的河流顺势而下,洁白的涧水与河滩的乱石相逢,短暂拥抱后,飞起浪花,来不及说声再见,便又汩汩而行。越野车沿河疾驰,在一座白塔后,拐弯越过架在江上的石栏桥,驶向对侧的山峰,再转弯,藏式的房屋骤然增多,成片成片地聚积在后山谷,中落藏寨的中藏文字样,刻画在一处高高的石制横梁处。
藏寨到了,看房屋多以石块垒成,均依山势而建,外观沉稳朴实,色彩多以鹅黄为主,间或有黑色山石砌入,无形中又给建筑,增添了一份厚重。圆木镶入上下层中间,山风从中穿过,带走一份燥热,门框及窗杦处藏色纹画,四处可见。屋顶皆是平铺,少有屋脊,四角处都有石钩状物件,大小如一,伸向天空,开始不解其意,查阅资料,才知是藏教法义,乃面向四方诸神拜褐之意。
寨子上下落差数百米,转弯处,间或有几处观光平台,木质搭建的栈道,虽外形简陋,但站立后,面向眼前的绿色群山,白云悠悠,盘绕于山顶,雾气升腾,在夕阳下,犹如白纱飞舞,心胸豁然开朗,郁结之气也早已不见踪影。继续前行,山道可见牦牛结伴同行,没有缰绳,它们走走停停,胜似闲庭信步,几位女子迎面走来,都是身穿藏式服装,头戴彩帽,红带飘在胸襟处,与她们高原红的脸庞,相印在大山深处。
中落藏寨的经幡不多,这与以往所见的藏寨不同,可能与藏族分支习俗有关,但白塔倒是四处分布。约莫半小时后,汽车在寨子的一处房前停下,院门看似不大,两幅藏画刻在门板上,红黄相间,抬头看去,后面有两栋三层楼的建筑,掩护映在四周的大树下。藏寨民宿的主人早已站在门口等候,他热情地招呼我们一行,没有洁白的哈达,扎西德勒,扎西德勒,有点沧桑的声音,四处回荡。
推门而入,才知院中别有洞天,院子占地面积近千米,园林设计巧妙,以院中的两棵石榴树为中心,叫不上名字的高原植物,分布四周,絮白,火红,橙黄,蓝紫,色彩叠加。再走入几步,一个小型游泳池堆砌在卵石间,水质清澈,躺椅、遮阳棚一应俱全,坐在躺椅上,极目远眺,远处巍峨的雪山耸立在正前方,暮色中,似有一种神圣而古老的感觉扑面而来。
客房分布在上下三层,里屋设计风格既有现代化的线条,也有藏族的文化因素,视觉上,两者并不违和,稍事休息,我们移步到隔壁楼的一楼餐厅。此时,夜色已经从天空弥散,沉降在这川西的莽莽大山中,它用墨黑色的幕布,裹紧了大山里的一切,几处灯光跳跃在远处,却也平添了一丝雅静。白日里所有的喧嚣,仿佛都被这黑暗里的深山吸收殆尽,虽然它白天并没有多少喧哗,夜幕星河,没有杂音,四周一片寂静,一时我们的耳朵,还有点难以适应。
酒席以藏式菜肴为主,理所当然,牦牛排骨火锅是今晚的主角,配以青稞酒,这也增添了菜系的正统性。主人介绍是自己亲自酿造的,大家纷纷端起品尝,确实和白酒不同,酒入喉后偏有微辣,但也不刺激大脑。离家两千多里地相聚,端杯后,又不约而同想起故乡,在这深夜里的大山里,来自平原的一行人,很快就陷入了醉意,一半是思乡,一半是沉醉,室外的温柔,也化成了绵绵不绝的守护,酒雾中,我仿佛听懂了雪山的叮咛。
夜,一步步袭来,躺在床上,万物静籁,有那么一刻,想到自己不是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而是睡在群山的怀抱中,听大自然的喃喃细语,感受人与自然的融洽,又总感生命个体的渺小。难怪这里的人们信奉藏教,那是看见雪山后,对自己心灵的重新诵读,与天空更近一步,也渐渐洗涤着,自己被世俗腐蚀的铅华。几只小松鼠,在楼层夹板处跑动,半梦半醒中,仿佛这些划破楼板的声音,是雪山给这里飘下白雪,清脆而又遥远,我睁大眼睛,世界却一片漆黑,睡意全无,也许自己一颗虔诚的心,此时在群山万壑中,正在与大地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