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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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辰醒来的时候，大约是凌晨两点左右，白色的月光透过阁楼玻璃，撒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一片模糊的淡影。他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体内的生物钟，在他饮酒后更会忠心耿耿，而那样的话，他不得不在寒夜里，一次次离开暖和的被窝。爱人吴欢好像听到他的动静，翻了一下身体，把后背留给了他，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韦辰并没有听清，毕竟是在深夜里，人的思维都会有点迟钝。
钻进被窝，一时却没有了睡意，但韦辰并没有睁大眼睛，看着陈旧的天花板，而是闭目养神，似乎要和睡意拉近关系。过去的一周，他几乎没有停歇，工作和应酬，占据了所有晚上的时间，曾经最爱的电影院和美术馆，现在就像一个最先提出分手的女友，离他远远的。他心底不由发出一声感慨:破事情，真他妈的多！怨归怨，在脑海中，他还是把最近几场的授课内容，又反复的回想一遍，渐渐地，在晨曦初现的时刻，他又沉入了梦乡。
医院的工作总是忙碌不停，尤其是临床大夫，从走近大门，大脑便像一位称职的秘书，逐一提醒今天待办的事情，常规又琐碎。周一上午，韦辰看着东边的急诊急救大楼，竟一时恍惚起来，三十年前，他刚入职的时候，那里还是一片荒地，医院也才几栋低矮的小楼，现在住院楼、门诊楼、科研所高楼拔起，来往的患者人潮涌动，变化沧桑，他心底又责怪自己的多愁善感，像一个大龄剩女的幽怨。上午在手术台上，接到行政科室的两通电话，一个是行风办的，让他下午去办公室，有个药企投诉的要核实一下，还有一个是医学会的死亡鉴定。第二个电话也是工作范畴，但第一个电话却让他在手术中分了神，自己做医生接触许多医药代表，这能是哪一家投诉？他一时也想不起来，手上的动作出现了偏差，助手见他状态不佳，赶紧对他说:韦教授，你先下台休息，后面的步骤我来做。韦辰看了助手一眼，脱掉手术衣，除去手套，眼中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行政楼位于医院的北侧，是一栋四层老旧小楼，与周围其他大楼相比起来，有了一股寒酸败样。行风办的小型谈话室里，小许给走进的韦辰倒了杯水，客气地请他坐下来。他看见桌子对面，还有一个医务处的王姓干事，曾经他还带教过。他们点头示意后，相对而坐，小许递过来一张表格，上面有多个选项，韦辰快速浏览一遍，原来是针对一家药企拳头产品不正当营销的调查。小许说:市卫健委接到省卫健委转发材料，该药企有职工匿名举报，您所在的科室，多名专家违规接受医药代表贿赂，想请韦教授核实一下，是否本人有过上述行为？他的心开始有点抽紧，面色凝重，大脑里激烈斗争，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再复读一遍材料后，他拿定主意，用笔在所有问题否的选项上划勾。
韦辰走出行政楼时，冬日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抬手挡了挡。冷风顺着白大褂衣领灌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这才感觉到后背竟出了一层冷汗。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沉稳。他知道，今天这一关，算是暂时应付过去了。但心里清楚，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市卫健委介入，意味着事情不会轻易了结。那个匿名举报的药企员工，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科室里的其他专家又会如何应对？一连串的问号在他脑海中盘旋，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回到科室，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病患和家属的交谈声、护士站的呼叫铃声交织在一起，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却又让他感到一丝陌生和疏离。他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滴答作响。他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目光落在桌角那张一家三口的合影上。照片里的他们笑得灿烂，背景是去年夏天他们一起去过的南海边。那一刻的轻松和快乐，此刻看来竟有些遥不可及。
他拉开抽屉，里面有一个不起眼的U盘，那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重要的资料都会做个备份。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现在还不是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吴欢发来的信息：“晚上想吃什么？我早点去买菜。”简单的几个字，却像一股暖流，稍稍缓解了他内心的焦灼。他回了一个“都行”，然后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理清思绪，想好对策。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能让这场风波影响到吴欢，影响到他们平静的生活。他想起昨晚吴欢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呢喃，想起她为自己留的那盏夜灯，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下午，他接到了医学会死亡鉴定的通知，这让他暂时转移了注意力。作为一名医生，他深知医疗鉴定的严肃性，这关系到患者和家属的权益，也关系到自己的职业声誉。他强迫自己集中精力，仔细翻阅病例资料，准备答辩材料。忙碌的工作让他暂时忘记了早上的不快，直到下班时分，他才又想起那件烦心事。走出医院大楼，天色已晚，城市的华灯次第亮起，高架桥像盘旋的巨龙，把城市建筑群搂在怀里。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沿着熟悉的街道慢慢走着，思绪纷乱。
他想起自己刚入职时的意气风发，想起这些年来在手术台上的每一次全力以赴，想起患者康复后的笑容和感激。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好医生，可现在，他却开始怀疑自己。那些医药代表的殷勤，那些推脱不掉的“回扣”，那些看似正规的“讲课费”，此刻都像一根根刺，扎在他心里。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回到从前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但他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他都要勇敢面对。为了家，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份最初穿上白大褂时的誓言。
回到家，吴欢已经做好了饭菜，正坐在沙发上等他。看到他回来，她笑着起身：“怎么这么晚？快去洗手吃饭吧。”她的笑容温暖而真诚，让他感到一阵心安。他点点头，走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那个略显疲惫的自己，鬓角处簇簇白发，也比往常都白亮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走了出去。“今天好累吧？”吴欢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关切地问“嗯，有点。”他轻声回答，夹起一块她最爱吃的红烧肉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让他感到一阵温暖。“别想太多，先吃饭。”吴欢温柔地说。
“嗯。”他应了一声，低头吃饭。他知道，无论外面的世界多么风雨飘摇，只要有吴欢在，这个家就永远是他的避风港。
夜深了，又一次不成功，韦辰心情变得极度沮丧，吴欢没有责怪他，安慰几句后转身睡觉。韦辰却再次失眠了，他看着窗外的月光，思绪万千。他知道，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会有新的挑战，新的未知。但他也明白，只要心中有爱，有责任，有坚守，他就能够战胜一切困难，和吴欢一起，过好这人生。不知过了多久，他走入了梦乡，远远的有一处墙，约有一人高，他奔跑过去，想从墙上跳跃过去，可是墙却会移动似的，总是与他保持一段距离，渐渐地，心累和焦躁占据了整个心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