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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兴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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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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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丨菌香漫山径,沅陵秋韵里的野生枞菌盛宴

沅陵的秋,总藏在马尾松的浓荫里,藏在采菌人竹背篓的晃荡间,更藏在那一缕缕勾人魂魄的菌香中。

霜降过后,晨雾像一层薄纱裹住武陵山脉的余脉,山脚下的石板路上便响起胶鞋踩过露水的“沙沙”声。

张婶挎着垫了干松针的竹背篓,又一次走进了这片她熟稔半生的松树林。“要赶在太阳晒透松针前找,不然嫩菌子就‘躲’起来了。”

她拨开脚边的蕨类植物,目光在枯黄的松针层里逡巡,像在寻找散落林间的宝石。

忽然,她眼前一亮,指尖轻轻拨开一簇松针,一朵伞盖呈褐红色的菌子静静卧在土上,菌柄白净得像凝了晨露,轻轻一碰,断口处立刻渗出淡红色的汁液,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这就是乌枞菌,咱沅陵的宝贝!”张婶小心翼翼地将菌子放进背篓,松针簌簌落在菌盖上,“它认树得很,离了马尾松活不了,就像咱山里人离不了这青山。”

枞菌学名红汁乳菇,曾因信息闭塞被误作松乳菇,可沅陵的采菌人都知道,两者最明显的区别就在那“红汁”里。

松乳菇断口流白汁,而枞菌的红汁带着松树林特有的清甜。更奇妙的是它与马尾松的共生关系。枞菌通过菌丝缠绕松树根系获取有机营养,马尾松则靠这菌丝吸收土壤里的水分和矿物质,少了谁,都撑不起这片山林的生机。

多年前松材线虫病肆虐时,山上的松树枯了大半,枞菌也跟着“断了档”,后来林业部门背着药箱巡山,清理病树、筑牢防火线,松树林重新枝繁叶茂,这“林间珍宝”才又年年如约而至。

“你看这松针铺得厚,底下准有好菌子!”张婶的背篓渐渐鼓了起来,红枞菌、乌枞菌错落堆叠,像撒了一把褐红色的玛瑙。

她采菌的动作带着老派的讲究,手指捏着菌柄中部轻轻一提,避免碰伤菌盖,遇到伞盖未开的“童子菌”,更是连周围的土都不敢多碰。

“嫩菌子炒腊肉最香,要是伞盖翻了边,就晒成干菌炖鸡汤。”她笑着说,去年秋天光靠采枞菌就赚了五六多,给孙子添了新书包,还修好了漏雨的屋顶,“这钱来得踏实,不用施肥不用种,勤快些就能从山里‘捡’到。”

正午的太阳爬上树梢,山林里的采菌人多了起来。

颜叔背着比自己还高的背篓,哼着山歌从坡上下来,篓里的枞菌堆得冒了尖:“我今早三点就来了,这片山的枞菌密,一天能采三斤多!”他掏出手机给我看,去年卖菌子的转账记录里,单笔最高有两百多块,“现在镇上有批发商收,采了直接送过去,不用跑县城,方便得很。”

说话间,远处传来林业站工作人员的吆喝声,他们背着水壶巡山,提醒大家别踩坏幼苗,“护好松树,才能年年有枞菌采!”

沅陵县城的早市,是枞菌季最热闹的地方。

天还没亮,竹篮就沿着街道摆开,新鲜的枞菌裹着湿纱布,在灯光下泛着水润的光泽。“新鲜红枞菌,90块一公斤!”商贩老刘的摊位前围满了人,他手里的秤杆翘得老高,“昨天长沙的客户订了两百斤,现在就剩这些了。”

一位餐馆老板蹲在摊前挑拣,手指捏着菌柄检查:“沅陵的枞菌最鲜,客人就认这个味,炒腊肉、炖土鸡,都要提前预定。”据老刘说,每年九月到十一月,早市上光卖枞菌的就有几十家,最多的时候一天能卖上千公斤,上等的“童子菌”在长沙能卖到130元一公斤,还是供不应求。

枞菌的鲜,藏在沅陵人的餐桌上。

张婶傍晚回到家,先把枞菌倒进竹筛里,用山泉水轻轻冲洗,不能搓揉,不然会洗掉菌香。

铁锅里的腊肉煸出油脂,金黄的油花滋滋作响,倒入撕成小块的枞菌,瞬间腾起白雾,菌香混着肉香飘满整个屋子。“不用放味精,盐都要少放,不然遮了菌子的鲜。”

她一边翻炒一边说,孙子已经扒着灶台张望,“奶奶,我要吃菌子!”盛上桌时,枞菌吸满了腊肉的油香,咬一口,菌肉细嫩得能爆出汁,带着松针的清甜味,连汤汁都要拌着米饭吃干净。

暮色渐浓,沅陵的山村里漫着清润的枞菌香。院坝里,斜阳的金辉正温柔笼罩着晾晒的菌子,把肥厚的菌伞烘得渐渐收拢成小巧的团儿,却锁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鲜灵气;屋里的灯光下,有人正细细核对着卖菌子的收入,眉眼间藏着笑意,盘算着给孩子添件新衣、给老屋补块瓦片,把日子过得更扎实。

这山林馈赠的美味,不仅是舌尖上的盛宴,更是沅陵“生态立县”的生动注脚。守护好这片青山,松树长得旺,枞菌采不完,百姓的日子就像这菌香一样,越来越浓,越来越甜。

菌香漫溢处,秋阳洒在马尾松的枝叶间,给山林镀上一层暖金。明年春天,当第一缕春风吹过沅陵的山谷,枞菌还会破土而出。到了秋天,采菌人的背篓又会装满希望。

这份藏在四季里的风物,是自然的慷慨,更是沅陵人守护绿水青山的最好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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