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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雪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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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黄花》组诗
1、《大地是黄花的母亲》
根须咬开冻土时
桑干河已解着冰的盘扣
火山岩的褶皱里,竟然
竟然藏着五千年的种子和记忆
每一粒都在风起时
落进,黄花的瞳孔
你俯身时,泥土就软成襁褓的边
把火山灰的体温
编成绒线
那些被北魏风吻过的垄沟
正渗出蜜,正吹响黄色的喇叭
我数过第三十九道田埂
就亲近了一条叫桑干的河水
滋养乳白的蕾
每道都刻着朝代的指纹——大同
辽金的犁铧 北魏的月光
都在根须里长成脉络的分寸
而你始终弯着腰 像母亲数着谷粒
把干旱 缓慢酿成甘洌
当七月漫过雁门关
这片土地上,满坡的金盏就捧出了
大地最温热的心跳
与祖国的脉络相同相通
2、《火山与黄花》
狼窝山的缺口还凝着天火
千年的熔岩,却已冷却成
最肥沃的床——大同盆地
黄花,在这里把地脉的余温
织成裙裾
有人说火山是大地的伤口
可你看,黄花的指尖正抚过千年的裂痕
把凝固的火种揉进茎秆
每一朵绽放,都是
对灼痛 最温柔的回应
云州的风掠过火山口
带来汉时的胡笳 唐时的茶盏
而黄花记得更清楚——那些被岩浆吻过的夜晚
泥土如何在黑暗里孕育春天
不怕,火山的热情依然还在
它们站成金色的哨兵
守着四季,守着岁月
大同的火山没有沉默
守着与生命的契约
耕耘就一定会有收获
越炽烈的过往
越要长出最灿烂更柔软的明天
3、《忘忧,忘忧》
老墙根的瓦罐盛着半盏黄昏
祖母正把黄花晒成
岁月的标本——忘忧
她说,往事更替忧愁如烟
她说,这花能解千种愁
捧一朵黄花,像解开陶罐上的绳
像狂饮人生中的酒
黄花举着灯盏,把来自忘忧谷的归人照亮
忧愁,像一粒盐
必须有水,只要有水,就能
就能融化在一朵花中
融化在一片温情的大海中
就像是千年的忧愁只需黄花一瓣
沿着白居易脚印,走进唐诗
每一片黄花的花瓣都在说:这世界还在生长
而谁在忧愁中,还能勃勃生机
饮下一杯杜康或凝视一株萱草
站在大同的秋阳里
黄花在青灰城墙的裂缝里种出
最明亮的光,是眼底融成蜜
突然懂了古人为何叫它“忘忧”——
不是抹去疼痛 是教会我们
在明日的黄花丛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