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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雪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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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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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饺子

在我的家乡大同,有一样食物温润如玉、晶莹如镜,是人们款待嘉宾、招待亲人的绝品。它皮儿透亮,馅儿实在,一口下去,满嘴都是筋、香、松、软的实在劲儿。那就是玻璃饺子。

在雁北,这种美食流行的地区很广泛,有的叫玻璃饺子,有的叫水晶饺子,说的是同一种吃食。它不是寻常的白面饺子,皮儿是透亮的,更有艺术感,更有地方特色。每年秋天,田野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人们忙碌着收割玉米、高粱、土豆、莜麦、谷子,之后又打土豆粉、磨米磨面、做豆沙馅、杀山羊肉、晒干蔬菜……一件挨着一件,一桩接着一桩,总之不消停。

略有闲暇,人们就念叨着犒劳自己,制作不一样的美食,哪怕是食材的边边角角,哪怕是最普通的原料,都能变成一顿让人难以忘却的美食。我记得,在姥姥在世的时候,曾经给我们做过淹芹菜叶、炒倭瓜藤、凉拌豆腐渣、肉炒莜面窝窝等,在她的手中各种材料都能变废为宝,变成餐桌上的一道道佳肴。而玻璃饺子,更是她拿手的绝活之一。

她会精心挑选上好的土豆粉,加入适量的开水,揉成光滑的面团,再擀成一张张薄如蝉翼的饺子皮。馅料则是选用新鲜的蔬菜或是精选的肉沫,搭配上调料,搅拌均匀,包进饺子皮里。当一盘盘热气腾腾的玻璃饺子端上桌时,那晶莹剔透的外皮,仿佛能映照出人内心的喜悦和满足。每一口咬下去,都是对味蕾的极致挑逗,让人回味无穷。

八年前姥姥离开了我们,我也离开了故乡大同,来到了太原。在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里,每当节日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姥姥,想起玻璃饺子,想起那熟悉的味道。她做的玻璃饺子,总能勾起我对故乡深深的思念。虽然,经过努力 在太原也找到了售卖玻璃饺子的店铺,但尝过之后,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或许是那份亲手制作的温情,又或许是家乡特有的食材和风味。

为了满足对玻璃饺子的那份渴望,我电话咨询妈妈,问她姥姥做玻璃饺子的方法。妈妈告诉我,“做饭很奥妙,一人一味,哪怕是食材一样、步骤一样,也不一定能做同样的味道!”我不信服,开始尝试着制作。虽然初次尝试时,面团要么太硬要么太软,饺子皮也擀得不够均匀,但经过几次失败后,我渐渐掌握了其中的技巧。当我也能够端出一盘盘晶莹剔透、口感筋道的玻璃饺子时,心中那份成就感无以言表。

今年国庆回到老家,我随口提起想吃玻璃饺子,妈妈便记在了心上。她特意打电话问三个姨姨,回忆姥姥做饺子的诀窍,甚至把每个步骤都记在本子上。为了神似,她还专门买来姥姥以前用过的香油、酱油,上香祈愿,说姥姥一定会保佑她做出那个味道。

我准备返程前一天,天刚亮,妈妈就忙活开了。她选了圆滚滚的土豆蒸熟,趁热剥皮捣成泥,再掺上雪白的山药粉面,不怕烫地使劲揉,直到面团光滑如玉。她说,好东西都是功夫磨出来的。馅儿也讲究,羊肉胡萝卜、猪肉大葱韭菜,胡萝卜是爸爸种的,羊肉是全县最好的,拌上花椒、盐、滚烫的胡麻油,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妈妈包饺子时,手指灵巧地捻着皮儿,薄得透光却结实,舀上馅儿一捏一挤,圆滚滚的玻璃饺子就立在了案板上。皮儿乳白半透明,里头的红绿馅儿若隐若现,好看得让人舍不得下口。饺子摆上笼屉,大火蒸十五分钟,那香气把整个屋子都熏得暖洋洋的。

“出锅喽!”妈妈掀开锅盖,一个个晶莹剔透的饺子像玉珠儿,比刚包时更透亮。夹起一个蘸上蒜泥醋,咬下去,皮儿筋道滑软,馅儿鲜香多汁,各种味道在嘴里交织。那一刻,我真的尝到了姥姥的味道,仿佛她就坐在我们身边,笑着看我们吃。玻璃饺子,包的不仅是馅儿,更是妈妈的爱和思念。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我踏上南归的动车,行李中有三盒早上刚刚出锅的玻璃饺子。望着这倾注了妈妈心血的玻璃饺子,我不禁感慨万千。这不仅仅是一道食物, 更是一份心意,一份体面。这透亮的皮儿,透着的是咱老百姓对日子的热爱,是心里头那份亮堂堂的盼头;这实在的馅儿,包的是地里长出的庄稼,是老天爷给的恩赐,是咱对大自然的一份感恩。更是承载着家族记忆与情感的纽带,它将我们与故乡、与亲人紧紧相连。

玻璃饺子,是家的味道,是自然的馈赠,是山西人刻在骨子里的对生活最滚烫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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