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芝
网站用户
偷走时间的鬼，带来了新的生命
这片静默的土地，开始变得活跃了
一、
1990年，26岁的王悦跟27岁的张光亦，已经交往有3个年头，他们准备在今年结婚了。
王悦的外公，靠着自身的手艺和努力，买了地，造起大房子，本以为给孩子们攒下了一份财富，保的一生富足安乐，可历史的洪流没有眷顾这份努力，惊涛骇浪将一切粉碎的时候，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
王悦的妈妈，只上过三天的小学，这三天也成了她一辈子的渴望和遗憾，后来她长大了，因为生活贫苦，没有饭吃，单身的女孩会被指指点点，她被父母用一斗米作为条件，换给了同乡的一位男青年，这是她意料之中的婚姻和未曾谋面的丈夫。
王悦是妈妈的第三个孩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她小的时候，就对服装展示出了一定的天赋，13岁就会自己改制裙衫，她对做衣服有自己的见解，可是，妈妈和爸爸并不会在意这些，他们不知道引导她去发挥她的天赋，生活能平安，衣食能无忧，已经是那个年代的平民家庭的父母，作出的最好的努力了，爸爸妈妈凭借两双劳动的手，托起一整个家，王悦的童年在照顾弟弟和做家务中度过，她对读书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初中之后她就没再上学，做过绣花，去西装厂打工，再大一些，她选择跟着已经有一家裁缝店的姐姐学手艺。
因为早期的经历，她熟悉西装工艺，加上对针线活的要求颇高，18岁的她，已经可以独立开一家店了。
经过多年的打磨，21岁的她已然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裁缝，在县城的自由市场有一间自己的店铺。
23岁那年，有个挺拔的男青年经过两位姐姐的介绍，来到王悦的店铺外打量着里头认真裁版，摆弄着布料的姑娘，她散发着军人般坚毅的气质，这深深地吸引了他。
他开始追求王悦，其实他家里没什么钱，但那个时候的馄饨和电影很便宜，这些他还是可以消费的。他邀请她吃馄饨，邀请她看电影，去她店里帮忙钉纽扣，锁裤脚边，有混混去她那闹事，他将他们都赶走。他身手有两把刷子，天天带着一帮兄弟打架，帮着人占场子，被人当老大哥，可他没有一份正经的工作，但可能正是因为这样，他能随叫随到，在当时那个一切混沌的年代，护得身边人周全，王悦想，这大概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硬生生横长出的一种能力吧。
两个人的日子虽不孤单，可生命一天天地逝去，总觉得家里少了鲜活。
在交往的三年，年轻的男女不知道避孕的重要性，所以在繁忙的日常生活中，经历了多次不经意的流产。
结婚一年，肚子未动。
王悦和张光亦失望地想，时间怎么停止了？他们明明在等待一个新的开始。
他们甚至想去问其他养不起孩子的人家抱一个孩子来，男孩女孩都没关系，给这个家来一些不一样的活力。
再等等吧，王悦做了一个关于时间之鬼的梦，梦里有一个抱着齿轮，长着两个小犄角的鬼，跟她说了很多话，它说你要先取个名字，放轻松，不要着急，再等等吧。
王悦跟张光亦说了这个梦，两个人给孩子先取了一个乳名：梦梦。
1992年3月中旬，时间的齿轮开始嘎吱嘎吱地转动，时间之鬼终于现身了。
时间之鬼摸着自己屁股上露出了一个小尖尖的尾巴，在王悦的输卵管中摸索，它看到了一个受精卵，正慢慢悠悠的移动着。
你可真慢，你爸爸妈妈得多着急呀……你别不动啊，这样下去啥时候能到……好吧，我帮你一把，它自言自语。
它来到受精卵的旁边，推着它来到子宫内膜。
你这个小懒货，妈妈快准备好了，我们等等...它转头看着受精卵叨叨着，会有很多床，你喜欢哪张床，朝向，大小……算了，新手，还是我帮你选吧，我保证，一定是个好床。
时间之鬼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尾巴尖尖，一只手揽着受精卵，它的目光慵懒却坚定，不时扫过子宫内膜，该出手时就出手。
有了！好床……来吧，新手，我们着床喽～它咧嘴一笑将受精卵推到了一处内膜附近。
受精卵像是受到一种引力的作用，自动贴近，固定在这处内膜中。
很好，你开始不像个新手，但是你也没有机会再来一次，时间之鬼继续跟受精卵喋喋不休，你可别觉得我吵，我是你的守护者，你的爸爸妈妈积累了很多的爱，他们跟我许愿……上次他们也许愿了，但我觉得爱给的不太够……这次我看差不多了，就收下了这些爱，所以……放心吧新手，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你会是个强大又幸运的孩子。
嘎吱嘎吱——
时间之鬼看着手中不停转动的齿轮，它时而按停它，时而拨快它，来回地摆弄着。它仍旧习惯摸自己的尾巴，已经越来越长了。
它躺在子宫中间，看着受精卵经过多次的分裂，形成一个细胞团，逐渐长大，并且开始进行分化。分化之后一部分会变成胎儿，而另外的一些则会变成供给胎儿营养并且保护胎儿的器官。
新手，你有心跳了，你的妈妈在说话，可惜你现在还听不到她说话，不过你能听到我说的，她在猜你的性别，时间之鬼大笑着说。
听着，新手，我得教给你一些法则，不然你的妈妈会受不了的，这两个月她会经常的孕吐，这会让她很难受，但是我的这些法则，会增强你们的体质，相信我，时间之鬼微微笑着拍了拍还有些不成型的胚胎，你现在还是黏黏糊糊的。
时间之鬼打着哈欠，翻了个身，继续摸着自己的尾巴，它缓缓闭上眼睛小憩，齿轮快速转动，这是第8周。
新手，你有脚趾和手指了！好家伙，长得真快，它感慨着，昨天听到你爸爸妈妈想去爬山，什么山我没记住，不过为了安全，我得给你加固一下，放心，有我在。
时间之鬼摸了摸自己的尾巴，躺到了胚胎的边上，伴随着齿轮的嘎吱嘎吱声，它陷入了沉睡。
它是不能睡觉的，睡觉会加速它尾巴的生长，尾巴长到一定的长度，就是它生命的终结，可它现在需要一条长长的尾巴，它自认是个称职的保护者。
哇哦，新手，你已经有眼睑了，很快你会有6cm大，我们拭目以待，时间之鬼睁开眼睛，它摸着自己的尾巴，满意地看着胎儿说，我觉得齿轮要加快一点，这样更好。
说着，它快速地拨动着齿轮，时间很快来到第12周。
哇哦，哇哦，震动得很剧烈，新手，你爸爸妈妈正在爬泰山，是不是很有趣，我看你挺开心的，等等，你不能太兴奋，虽然……我用尾巴给你加固了，但是，你要稳重一点，这才像个老手，我又忘记了，你不会重来一次，时间之鬼哈哈大笑说。
你感受到妈妈的开心了吧，爸爸在说话，哈哈哈哈哈哈——他们居然在怀孕第三个月来爬泰山了，不愧是你的爸爸妈妈……新手，吸收天地精华吧，你感受到了吗……时间之鬼收起笑容，耐人寻味地说。
有时候，它会看着尾巴发呆，有时候它会看着胎儿发呆，它想让时间的齿轮快一点，这样它就可以早点摆脱新手这个麻烦，但是它又想让时间的齿轮慢一点，这样新手就能多陪陪它，真是苦恼。
转眼来到了第16周，时间的齿轮已经没有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变得非常丝滑。
新手，你有了一双小手，你还不能看到自己的指甲，你要尝试抱一抱自己，像这样……探索世界先要了解自己，这是法则之一，时间之鬼教导着胎儿，你现在是半透明的，那是你的小脚脚，感受到这些血管没有，还有你的软骨，我看着挺好。
胎儿踌躇地抱着自己，她将双手举到脸前，可她什么也看不见。
第18周，这是让时间之鬼，异常开心的一周。
新手，你能听见了！对么！我的声音，外头的声音，妈妈爸爸的声音，太好了，你马上就要出去了。噢噢噢～你不要抓我的尾巴，不行！小心你的指甲……这个很不友好，我可没这样教过你……时间之鬼想要甩开胎儿的手，它看着她小小的脸颊，犹豫着，好吧……你喜欢就抓着吧……它妥协了。
一晃来到第20周，时间之鬼的尾巴，已经可以绕着胎儿走上三周半了。
新手，你已经有20公分长了，不错不错，长出了呆毛，小家伙，你能看到自己的呆毛么……当然不能，哈哈哈哈哈～它故意刺激她，快点长大吧，这样你就能打理自己的发型了，这呆毛太难看了，和你不搭……嘘，你别动了，妈妈感受到了，你听妈妈在说话，她说你乱动，闹腾，哈哈哈哈哈哈～
新手，自从有了你，妈妈能一天吃五顿，身体强健，胃口真真好！你怎么那么喜欢喝萝卜排骨汤，真搞不懂你，但是，你真是个厉害的宝宝！别动别动，夸夸你，不能骄傲，它继续说着，我给你讲讲故事和法则，等你出去了，我就不能陪着你了。
齿轮丝丝地转动着，时间来到了第26周。
新手，你变胖了，得有800多克了，你也不能太能吃，到时候妈妈可遭罪了，明白吗，小家伙，时间之鬼的尾巴已经可以绕着宝宝走四周半了。
宝宝转了转头，但仍旧不愿意睁开眼睛。
齿轮跑得更带劲了，它仿佛听到了爸爸妈妈的期待。
新手，第28周了，我跟你说的故事和法则，你要深深的记在心里，不能记在脑子里，出去后你的记忆会刷新的，你不会记得我，也不会记得这里发生的一切，所以一定要记在心里……新手，再过一段时间，你要让自己倒过来，这样妈妈才会比较容易，时间之鬼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而后它转身不再看宝宝，它的脸上有一些伤感。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之鬼给宝宝讲了更多的故事和法则，她听得很开心，虽然她没有表情，仍旧闭着眼睛，但是它能感受到这份不可思议的心情。
新手，这个世界不会特别的美好，但也不会很糟糕，你的生命按照你们人类的话说，叫人生……人生重要的是过程，不是结果，结果都一样，归为尘土，所以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大胆去体验吧，大胆去探索吧，不要害怕，你是爱的化身，时间的齿轮会把所有的幸运都注入你的人生……你还不知道吧，这个齿轮就是爸爸妈妈的爱的一部分啊，是爱做的，你的齿轮特别的精巧。
新手，人生将会是一场痛苦又快乐的游戏，痛苦是因为求而不得，快乐是因为得偿所愿——你听听听出来什么是人生内核了吗……重要的不是失去和获得，而是心，不要害怕付出，不要害怕失望，要知足，要勇敢。
新手，你要心疼妈妈，你看妈妈多辛苦啊，怀着你都日日夜夜地工作，你爸是懒了一点，啧啧～不过好在人不坏，你妈能叫得动，唉，出去以后你要多说说他，他肯定拿你没办法。
新手，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吧～
时间之鬼每天都会给宝宝做胎教，它对人类的评价很中肯，它觉得人类一直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它否认善与恶，但它认可爱与恨。
齿轮滚滚，前进到第35周。
新手，你马上就要出去了，爸爸妈妈在等你……我们要分开了，我好不习惯……我也快要走了……呵呵呵～你别拽着我，没事的，出去之后，你不会记得我的存在，一切都会是新的，全新的环境，全新的……时间之鬼摸了摸宝宝的头说。
宝宝动了动脑袋，睁开了她紧闭的双眼，这是一双明亮的眼睛。
新手！你总算肯睁开眼睛了！你看看我，哈哈哈～新手还有一周左右，恩……你看到这个齿轮没有，这是时间的齿轮，是不是鬼斧神工，好看吗？时间之鬼惊喜地看着宝宝，吧嗒吧嗒的介绍着身边的齿轮和子宫内的环境。
第37周，它的尾巴已经可以绕宝宝六周。
剧烈的宫缩，开始挤压宝宝往子宫口去，它叹了口气，松开了尾巴。
新手，你快去吧，不然妈妈可要受苦了……你别哭哦，不能哭哦，还没到时候，出去才能哭，要忍住……这个时间的齿轮给你，抱住它，它会化作血水进入你的心，你的人生将开始转动……你问我叫什么……额，告诉你也无妨，只是，很少有人这么问我们……我们时间之鬼有很多名字，跟你们一样，来自你们的爸爸妈妈哦，我们的名字也是爱的一部分！请记住我，也请忘了我，从此以后，你将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我叫梦，对，就是你的名字哦～
这时，有大手在按压着子宫的上方，宝宝开始离时间之鬼越来越远，她抽动着小脸，不舍地看着它，很难过，同时她对陌生的变故非常害怕，她快哭了。
新手……不不……梦梦！人生第一课是离别，第二课是相遇，明白了离别的辛酸，就要珍惜相遇的幸福，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记住哦！时间之鬼梦大声地对着宝宝喊道。
梦梦！祝你健康，幸福，快乐，勇敢……祝，祝你永远被爱，祝你平安……呜呜～祝你一切顺遂……呜呜呜～时间之鬼梦看着前方的一道亮光乍现，梦梦已经只剩小脚丫了，呜呜呜～祝你，祝你热爱生命……它喊着喊着，哭的泣不成声，想把所有的祝福都给她，再见了小家伙，它在心里默念，永不再见。
它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即将化成血水，溶解在子宫中。
我也该走了，它闭上了眼睛……
一阵孩子的啼哭——
1992年，王悦和张光亦在结婚一年以后，迎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张梦。
恭喜二位，女孩有七斤八两，个头不错，护士眉开眼笑地看着这个雪白的小女孩，真白呀，像蛋壳里剥出来的。
这一年也是最幸运的一年，28岁的王悦，来到了她人生的高峰，这个高峰持续了整整十年。居然又是十年，这就像是一个无限轮回的魔咒。
二、
2003年2月中旬，粉红泡泡激荡着静好的生活。
这天，时间之鬼带着齿轮，再次来到了静默之地，齿轮嘎吱嘎吱地转动起来。
时间之鬼揪了揪自己屁股上露出了一个小尖尖的尾巴，它感觉这个尖尖好丑，可它也没办法，它叹口气转身在王悦的输卵管中摸索，它看到了一个受精卵，正迷茫的徘徊在输卵管中。
你这憨憨……路都找不到呢……你在没在动呀，磨磨叽叽的……我这暴脾气……我推我推，它气鼓鼓的来到受精卵的身边，吭哧吭哧的推着它到子宫内膜。
你看妈妈都准备好了，快找个床！随便挑一个吧……你咋还选择困难症呢——唉，我这怎么就摊上你了……恩……就那个吧，我推你过去，时间之鬼不情不愿的推着受精卵在子宫内膜着床，妈妈应该怀过好几次了，不过，你边上这个是成功出生的，我看看。
它伸手摸了摸边上的子宫内膜，两只眼睛眨巴着。
哇塞～憨憨，你有个姐姐！应该比你大十岁……哦，不对，等你出生，她应该比你大11岁，你要加油哦，时间之鬼点了点头说。
嘎吱嘎吱——
时间之鬼拨动着齿轮，受精卵分裂，分化，经过了6周。
憨憨，你有心跳了，日子过得挺快的，但是妈妈好像还没察觉到你呢……我得帮你提醒一下她，它说着用已经长出来的尾巴扎进了子宫的表层，为了让妈妈感觉到异常，它扎了好几下，也陆续且持续地扎了好几周。
2003年5月初，王悦感知到了腹部的异常，这是时隔十年的第二次，来得很意外。
最近，她老是问张梦一个问题，让女儿觉着头疼。
梦梦，你想要弟弟妹妹么？
不要。
...
梦梦，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不要！
...
梦梦，有个弟弟妹妹，不是挺好的吗？
不要！不要！好什么！就是个麻烦——我一个人挺好的，我不喜欢爱被平分，你们怎么听不明白呢。
...
2003年5月底，王悦和张光亦从医院回来了，他们确定即将迎来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其实，在生下张梦之后，王悦也流产过两次，他们有做避孕，她并不想生第二个孩子，因为工作室繁忙，自己的生活也有很多需要操心的事情，她并不想再来一次带宝宝的阶段，这并不容易。
可是，人生就是各种意外的组合，这次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有快三个月了，这个时候再想要流掉，总觉得不太好。王悦也因为流产太多次，非常讨厌流产，这很痛苦，所以算了吧，生下来，就直接绝育吧，这么想着，她跟张光亦商量了一下，决定生下来。
梦梦，妈妈怀孕了……
...已经怀孕了？
对……还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我不想听了……
2003年6月初，时间之鬼按停了齿轮。
憨憨，妈妈感冒了，你这两天先别吸收，要等等，后天你少吸收一点……要过几天，它说着，摸了摸胚胎，它少了一些暴躁，在跟胚胎的相处中，它多了一份责任感，它始终记得它是守护者。
五天后，时间之鬼拨动了齿轮，子宫内的时间开始正常地流动。
憨憨，第14周了，你已经有个不错的雏形了，它开心地看着胎儿说，漂亮的女孩。
憨憨，我是个不太会讲故事和法则的时间之鬼，请原谅我，按照责任，我应该要给你讲很多的故事和法则，我会努力的……我想想该怎么跟你说，它愧疚的说。
一瞬来到了第16周，时间的齿轮已经发出丝丝的声音。
憨憨，你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你们人类的先辈们付出了血汗，才有了今天，物质富足，不愁吃穿，你是不知道当年，在时间之鬼的资料中，有记载你们人类的历史，你即将出生的这个祖国，经历过一段艰辛的历史，列强侵略，时局动荡，人们挨饿又挨打，能有今天，实属不容易啊。以后，你可不能辜负了，这大好的年华哦，它看着胎儿，微笑着说。
憨憨，虽然你的出现是个意外，但是爸爸妈妈很爱你的，这一点你要记住哦……对了，姐姐虽然不太喜欢你，但也会保护你的，别跟她斗哦，它耐心地说。
随着时间之鬼的尾巴不断生长，时间的齿轮滚到了第20周。
憨憨，已经有眉毛和胎毛了哦……你要多动动，你真是太懒了，唉，这样可不行，快点快点，动一动。
憨憨，外头有动静，妈妈在说话呢，你再动动，她好像在听你的声音，它着急地推了推胎儿说。
憨憨，你胆子要大一点，外面的世界没有多可怕，你要感受风，感受雨，感受这个充满美与丑的世界，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为此去努力吧，你们人类有一句话，一切皆有可能，我觉得这句话特别妙，它满心期待的对着胎儿说。
胎儿动了动，好像在回应它。
时间的齿轮在时间之鬼的手中来回地摆弄，它摸着自己越来越长的尾巴，看着眼前的胎儿。
憨憨，第25周了，距离我们分离最少还有十周……你再给你多讲点故事和法则，你一定要用心记住。
憨憨，你知道这个齿轮是什么么，是爸爸妈妈的爱的一部分哦，想不到吧，你看，这个齿轮是不是十分的精美，因为爸爸妈妈很爱你的，你不知道爱是什么吧……我跟你说哦，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爱有很多种形式，大爱，友爱，博爱，情爱，宠爱，恩爱，疼爱……你是不是好奇爸爸妈妈对你是什么爱，是疼爱～它说着咧开嘴咯咯的笑了，人们终其一生渴望被爱，可大多也终其一生学不会爱人，唉，这真是个无解的课题，不会爱人的人那么多，可所有人都渴望被爱，这得有多少家庭是无趣的结合……所以你知道吗，绝大部分孩子是没有时间之鬼的，我们是爸爸妈妈爱的一部分形态的具象化，爱会守护你，一直陪伴你长大。
齿轮开始快速滚动，时间之鬼体察到了王悦的不安。
憨憨，爸爸妈妈想去另一个城市，你会在那里出生，但那里不是你的家乡，不过没关系，你跟这个城市有不解之缘，不久以后，你们还会回到这里的。
憨憨，跟姐姐说个再见吧，你们一定会再见的，它伸出自己的尾巴，缠绕着胎儿，保持着一个刚刚好的度，它们即将远行。
肚子一天天地变大，计划生育的政策响彻街道，想要生下第二个孩子，就要躲开街道的调查。王悦做了一个决定，他们要去一个其他的城市，等孩子生下来，再回来，那梦梦怎么办呢，还在读书，应该没事，这孩子特别大胆和独立，暂时先住在姑姑或者外婆那里吧。
王悦和张光亦安顿好张梦，前往义乌的一个小县城，投奔自己的姐姐，静待生产。
齿轮滚滚，第33周。
憨憨，妈妈准备剖宫产，我们要准备好了，如果不太顺利，可能你需要在保温箱待几天。你不要害怕，我只是说可能，大概率是不需要的，没关系，你已经长得很好，有七斤重哦，真是没想到，它安抚说，宝宝的大眼睛眨啊眨，看着它，这个齿轮教给你了，抱牢，千万不能弄丢了，你的生命马上开始转动，一切都会好的。
憨憨……应该叫你心心，那是姐姐给你取的名字，喜欢么，生命真奇妙，这个名字里有姐姐的爱哦，她明明那么不喜欢你，却给你起名字了，你看到这道亮光没有，你马上要出去了……我出不去，你不能一直拉着我……嗯，你想知道我叫什么，呵呵呵～我叫心哦，是爸爸妈妈姐姐的爱的一部分，心心，祝你幸福，平安，喜乐……你要努力地长大，要加油哦！
心心！不要哭早了，等出去再哭，别怕，外头等着你的是爱你的人……时间之鬼心高声喊着，它看着心心从头顶消失了，再见了小家伙，永不再见……
我的使命完成了……它眼角流下一滴泪，身体随之溶解在血水中……
2003年，王悦和张光亦的第二个孩子张心，呱呱坠地。
二位是个女孩，保温箱里先待两天，问题不大，护士小心翼翼地说。
好的，没事就好。
你们知道是女孩，是吗？
对啊，是我们的女孩，是我小女儿。
那就好。
偷走时间的鬼，再也没有出现。
静默之地摧毁了自己的入口，成了永恒的废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