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故里发华滋 古井不语任春秋
□袁瑛
炎炎夏日,蝉鸣阵阵,村中小巷鲜有人至。然而,驶进松溪县鸾峰山南麓,步入渭田镇吴村腹地,就会被一棵巨大的古樟树所吸引。
它躯干壮硕,枝丫蜿蜒,树冠如云,于近午的阳光中投下斑驳的荫翳。远远望去,宛如一位沧桑老者驻守在此,有一种说不出的笃定与安详。当靠近古树时,才发现它生得竟是如此奇伟:树身盘虬卧龙,枝繁叶茂,树干基部向上延展,裸露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对于吴村人来说,这棵樟树不仅是“地标树”,更是“风水树”。据传这棵古树树干内曾藏着一条巨蟒,突遭雷劈,树干开裂,巨蟒“渡劫飞升”。老樟树帮巨蟒挡下了飞升的雷劫,樟树便成了福荫一方的“神树”。
距离古樟树不远处,有一座“吴执中纪念馆”。馆前的旗杆石和下马石,孤寂地诉说着曾经的荣光。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无论是三岁孩童还是耄耋老叟对《百家姓》开篇的这几句都耳熟能详。离《百家姓》最初成书年代已经近一千年,而有着“三让天下”至德遗风的吴氏始祖泰伯却把吴氏一族的荣耀传奇绵延至闽北一隅的吴村。
渤海郡松源吴氏先祖巡公在此开基定居,自成村落而名“屋底”。今屋底与周村、吴村三村联为一体,总称吴村。仁宗景元年(1034年),吴执中诞生于此风水宝地。他家府第外有七口塘,顺地势由北向南参差排列,就像天上的北斗七星。
民间传说北斗星君是司文运的星官,“魁星赐斗,独占鳌头”。地杰则人灵。吴氏一门三进士,三代先后在朝为官,仕宦之家,传为美谈。吴执中其父吴概于仁宗庆历二年(1042年)中进士,成为松溪县有史以来第一位荣登黄榜之人,也是松溪县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县官;吴执中本人于仁宗嘉八年(1063年)中进士,在地方任县州府官30年,直至花甲之年,逐步擢升,历经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五朝皇帝,历任户、兵、刑、吏、礼五部及监察言路要职,晚年被擢拔为兵部侍郎、御史中丞、礼部尚书;其子吴岩夫在父亲去世后,被赐荫太庙斋郎,后升迁为考功员外郎,到州里任职,宋钦宗即位后被召回,升左司郎中。三代簪缨,秉正崇廉,见心明志,为乡人所称颂。
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但凡圣贤诞生之地,水井皆有瑞相。孔子井在尼山,曾子井在徐州,颜子井在陋巷,朱子井在婺源。一方水井养育一地才子与俊杰。据地方志记载,北宋哲宗绍圣五年,朱熹之父朱松出世,朱宅井中有白气如虹而出,朱熹诞生时额上有北斗七星,朱宅古井中有紫气如虹而出,人们以为朱子乃天上文曲星下凡,称朱宅古井为“虹井”。井呈瑞相的奇谈,不过是后人发思古之幽情的蓄念罢了。但乡井的确是地方名人与历史文化的见证。
在吴村的村头巷陌就有两口井,一口在村民家宅内,一口在吴执中府第附近。
村民家的这口水井有井台,井绳、吊桶与水井共同见证了村民日常生活的场景,记录了水井边鲜为人知的故事。墙缝瓦楞间青苔蔓延,坦然地与砖墙融为一体,砖瓦间尽是时光留下的痕迹。隔着村民家的拱形门,抬望天井投下的光束,在漂浮的尘埃里我仿佛窥见“蜉蝣”一生的生命哲学,感叹水滴石穿也不过弹指一瞬。站在一旁静默地看着我们汲水喝的屋主人,只穿着一条裤衩,奈何沧桑却布满了脸庞。画面一转,眼前似乎又看到那个曾经也穿着一条裤衩的人。两幅画面重叠在一起。惊觉岁月尚轻,垂髫小儿却已变成了龙钟老翁。一眨眼虽判若云泥,但先贤的音容笑貌依旧留在厚重的历史里。
吴执中府第附近的那口水井是一口义井。
吴执中是一位值得青史留名的人物。大型官修史书《宋史》、民国《福建通志》、新编《福建省志》等重要志书均为其立传,成为“列传”之人物。司马迁说:“列传者,谓列叙人臣事迹,令可传于后世。”意思是说入“列传”的人,都有值得叙述的事迹,可以传诸后世而名垂千古。理学家朱熹在湛卢山吟室读书讲学时曾访问过吴执中故居,题写《尚书执中公显谟阁侍制像赞》一诗:“平生矢志自刚方,不恤身家爱庙堂。谏奉能耸九重悟,追封侍制姓名香。”诗中盛赞吴执中一生刚正方直,敢于犯颜直谏,不惜搭上身家性命也要忠君爱国,尊崇自己内心操守的凛然气节。理学家游酢、“湖湘学派”创始人胡安国、大诗人黄庭坚等名儒对其青睐有加,一起讲学论道,结为知交。
吴执中任职县州府官时,心系黎民,足迹踏遍穷乡僻壤,访贫问苦。他常常在甘棠树下接待百姓,教民农桑,为百姓排忧解难。甘棠遗爱,惠及仁里。吴执中任御史中丞时,闻讯松溪西路要道杉溪河口建廊桥,欣然为之写撰记。此桥后被火毁,其子吴岩夫秉承父风,尽其所积存,慷慨赞助,并多方筹措重建此桥。尤其是吴执中先祖开凿的这口甘棠义井,更是成为为后人造福的遗存。可供妇女淘米浆洗,可供行人甘泉解渴。这眼乡梓寒泉水质甘甜清冽,滢净可鉴天光云影。喝水不忘挖井人,近千年来,这口义井默默地用它甘甜的乳汁哺育着吴村儿女。甘棠义井成为联结吴氏一族血脉的精神寄托。生命通过血脉得以绵延,先祖的荣光通过“吴氏祖训”得以继承。
“咕咕咕”,井水润喉,清凉在周身游走;“沙沙沙”,美名远扬,樟树在风中吟诵。行走在吴村,你会感受到风烟素净、雅正端方的气息,禅意般抵达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