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吴村
□丁平红
吴村,松溪的一个千年古村。宋代,这里出了一位刚正不阿的尚书,吴村是我仰望的村庄。
龙头山是松溪县境内最高的山,它横跨闽浙两省,连松溪、庆元、浦城、龙泉四县市,其间有一小部分,恰巧在我老家溪东乡境内。我上龙头山不必绕道吴村,因此和这个人文底蕴丰厚的村庄,错过了仰望的机会。
吴村在历史上,是仅次于县衙门的“二衙”所在地,是清雍正年间松溪东部 “三里”的行政中心。所谓的“三里”,即“永和里”“永宁里”“豪田里”, 也就是今天渭田镇和溪东乡的辖区。
这里曾有官道穿过其所依的东山山上棋盘岗隘口,是松溪进入浙江的一个重要关隘,与浙南丽水庆元治下的三际、仙庄、黄源里共枕一山。松溪发现最古老、最大的一块的交通碑就是在与吴村紧邻的溪尾村发现的。
去吴村之前,已经拜读了县诗词学会会长范志雄,描写故乡吴村的美文,对吴村有了大致的印象。当我踏入吴村——尚书故里的那一刻,仍然惊讶不已。想不到,在山旮旯里竟然隐藏着如此大气的平畴,圆得似神仙用笔圈点后,裁剪过铺在那里似的。我想,这在堪舆者眼里,一定是最美的风水宝地。
这是怎样的一个村庄?竟然孕育出松溪最大的官,创造出一门三代簪缨的传奇。
带着好奇,带着疑问,我们跨过衢溪,穿过色彩缤纷的田野,直奔吴执中纪念馆而去。没来之前,我一直以为,吴执中纪念馆不是古老的官厅,就是名门望族该有的豪祠。试想,同在衢溪边上的巨口,出了两个副贡:杨际熙和杨国屏,都留下了官厅。而吴执中是松溪最大的官,且三代簪缨,怎能没有留下遗迹?
但纪念馆是新的,为热心的族人募集资金建造的。立柱上的楹联,滚动播放的诗词,墙上吴氏家训,和吴执中和他的祖辈、父辈,儿子的简介,以及其祖上因何搬到此地的详细介绍。无不透出族人对吴执中的敬仰。
参观完吴执中纪念馆,我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敬意,明白范会长因何用《地灵人杰之吴村》为题来书写自己的故乡。才知吴执中的父亲和儿子也是人中龙凤。他的父亲不仅是松溪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个考取进士的人,也是松溪史上有记载的第一个担任县官的人。而他的儿子吴岩夫亦凭自己的努力考取进士,官至右司郎中,徽宗曾评价他“诚执中之子也”。堂阳睦堂先生评:“居官清正,敢谏敢言,无愧执中之子,堪称克家之贤”。
不说吴执中傲人的官声。单翻开松溪的历史,我们就会发现,自推行科考取士到封建王朝的覆灭,松溪县历代进士总共28名,而吴村吴执中一家就出了三个。
橱窗里静静地放着一套,刚修不久厚厚的吴氏族谱。这是刚刚去世的吴氏又一精英:“百岁诗翁”吴声洪的“心血”。族谱不足为奇,奇的是当年主持修谱时,吴声洪老师已是96岁高龄的老者。
据当地村民介绍,纪念馆前那棵无比沧桑的香樟。在近千年的光阴里,香樟的境遇,若吴执中的仕途一样坎坷。一直以来,它的枝干越过街巷,为过往的行人遮阳挡雨。直到有一天,它被无形的闪电击中……虬枝断落,躯干撕裂。就在人们以为它将追随它的主人而去时,这棵古老的香樟却坚如磐石,屹立不倒,继续吸收天地精华,奇迹般活了下来,继续守护着这个古老的村庄。
如今,这棵巨大、伤痕累累的香樟,若吴执中祠堂前的迎宾,不为村庄的变化所动,只随四季不停地生长,继续荫翳一方,方不负当年主人的栽培。
树旁的尚书府,早已湮没在历史的烟尘中,只有关于他的故事被人们津津乐道。无论是族人,还是同乡皆以他为荣。
经人指点,我终于看到几件与吴执中有关的旧物。一件是纪念馆前的几块大致4米长的条石,村主任说,这条石是吴执中原来的家祠前的阶石。古代等级制度森严,这么长的条石不是随便人家可以使用的。
条石的两边,各置放一块圆石,中间有洞的那块圆石是旗杆石,无洞的是下马石。这两块看起来有些相似的石,年代感十足。下马石尤甚,好像被人剥去一半外壳,另一半也有随时变齑粉的可能。我似乎看见吴执中,从下马石上跃下,从时光里向我们走来……
村主任介绍,香樟旁的楼房的基础原是吴执中家鱼塘遗址,呈北斗七星排列。据说,20世纪70年代,鱼塘还在。鱼塘的水来自他家屋后的山涧,即便是连绵的雨天,进入鱼塘的水依然清澈。如今只有那棵香樟依然站立在那里,默默地见证主人的鱼塘一个接一个消失。能在自己留下的鱼池上盖楼,这足以证明他的族人日子过得不错。我想,尚书若地下有知,该是欣慰的吧。
鱼塘没了,但与鱼塘一脉相连,吴执中祖上在此开基立户时留下的古井依然在 。经历了千年的风风雨雨,这口古井的水一如从前一样清澈甘甜,似有溢出井口的势头。
带着疑问,诗人们纷纷将随身携带的水瓶清空,装满井水带回家,慢慢细品对吴村晶莹的感应。
吴执中刚正不阿,官至御史中丞。连朱熹都不畏山路迢迢,亲临吴村缅怀他,并留下一首《尚书执中公显谟待制像赞》:“生平矢志自方刚,不恤身家爱庙堂。谏奉能耸九重悟,追封待制姓名香。”能得到理学大家的赞誉,可见吴执中一生功绩了得。 只可惜,吴村的尚书坊在咸丰八年,被一路烧杀劫掠而来的太平军付诸一炬。
尚书坊虽然坍塌了,但吴执中刚正不阿 廉洁奉公的精神一如龙头山,昂首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