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的这三棵桑树,一棵位于乡下老家,早已消失;一棵位于贤官亭公园,今年我没机会见到,不知道它是否结果;还有一棵在外沭河老船闸边上,如今桑葚满树,不知谁去采摘?
桑葚是桑树上结的果实。桑葚作为一种野生浆果,它伴随了我的童年,而回味则是此恨绵绵无绝期。老家的那棵桑树,生长在房屋后的沟边,房屋和大沟边隔着一块菜地。“前不栽桑,后不栽柳”。人们对房前屋后栽什么树一向是很有讲究的,一般以谐音避灾,而且体现这阴阳平衡的理念。我们家的这棵桑树,主干和梢头都略斜压向水面,根部和泥土都被我们日积月累的玩耍踩踏得油光滑亮,可以随便坐上去,不粘一点泥土,里这陈了我们幸福的精神家园。
初夏时节,年少的我们常在桑树下玩耍,我们一同见证了桑葚从青涩到微红,从深红到黑色的生长过程,桑葚深红色时最好吃,酸酸甜甜,汁水丰盈,充饥解渴,那是大自然馈赠我们的难得美味。 杨万里的诗句“桑葚垂红似荔支”更是把桑葚与荔枝相媲美。要知道,荔枝可是贵妃杨玉环喜欢吃的稀罕水果,我们能吃到如荔枝一般的桑葚已经很不错了。
“杏子乍青桑葚紫,家家树上有黄童"。其实,桑葚和桃子、杏子、小梨、苹果的待遇是不一样的,作为野果的桑葚无论是青涩还是成熟都可以随便摘来吃,没人看管,没人责备你。所以,我们爬树的水平常常通过在桑树上采摘桑葚来展示,桑树一般都不是太高大,我们比的好像是四两拨千斤的柔韧性。不知是那时候的桑树真的结实柔韧还是我们都很瘦弱,一个个像是会点轻功似的,敏捷得如花果山的猴子,在树杈间穿梭游荡,就连比手指略粗些的杈枝也敢站上去,最高最远甚至梢头的桑葚都能摘到,有时候还要站稳脚跟,一只手用力大幅度摇晃树枝,让成熟的桑葚掉落事先铺好的塑料布或其它物件上,防止熟透的桑葚落下来摔坏而粘了泥土。在桑树上的所作所为,常常险象环生,树下的人都为我们捏把汗,而树上的我们并不害怕。那时擦伤划破的事时有发生,谁都没有幸免,庆幸的是我们除了很多人都留有一些疤痕以外还都好腿好脚地活了下来。
围绕这棵靠近水边的桑树,还有许多忘不掉的故事。坐在桑树根部可以在沟里洗手洗脚,下去洗澡攀爬也十分方便。也许那时候的鱼多且傻,双手合起来形成捧状,小鱼会自动游进来,常常连鱼带水都被捧在手中,而且你只要不用劲挤压,一般它不作任何反抗。虾子更傻,这棵桑树的树根一大半在岸边、一少半在水里,你坐在岸边的树根上,双脚垂在水里,稍作静止,然后一只手轻轻没入水里伸向水中的树根,一定可以逮到大虾。这当然是孩子们的小儿科,最惊心动魄的场面是夏季里庄上的男人们组成六七人甚至更多人的摸鱼团,起点的位置一般都从我家这棵桑树这里下水,从西向东,成排推进。每人嘴里含着从岸边柳树上扯下的枝条,并将梢头弯曲成圈形成结的鱼串,摸到鱼串在柳条串上,再含在嘴里,继续摸鱼,其实,鱼越动越好摸。所以,摸鱼人会随手从水底抓起一把淤泥往前方一扔,让鱼受到惊吓而快速游动起来,然后大家并排着将身子没入水中,只露出鼻子以上的头部,有时间全身没入,那一般都会有收获,场面十分壮观。 那时候摸到的鱼种类很多,鲫鱼、红鱼、翘嘴、钢针等等,如果摸到的是很小的鱼,他们一般都举出水面,让岸边看热闹的见证一下后,随手扔向身后的水中。从西到东再回头到出发点,没人嘴里都会含着一串杂鱼。
直到今天我也很难想象得出,那时大沟的水怎么会那么清澈那么干净呢,就连水底的淤泥都没有异味,特别是年底起鱼,那都是组织两班人马日夜不停地刮水,从早到晚两岸站满了人,当沟里的水越来越少,鱼越聚越多,特别是成群结队的红鱼青鱼家鱼在浅水底乱窜,像利剑一般划破水面,收获的快乐,引得人们指点欢呼。起鱼结束后,人们会将将沟底的厚厚的淤泥用铁铲一铲一铲地扔上来,光滑的铁铲,麻利的动作,飞舞的淤泥,一切都是劳动的杰作。扔在岸边的裸露的淤泥经过冰冻风化,是开春后农田使用的最好的肥料,对那黑里透亮的淤泥我们从没嫌弃过,而且视若珍宝。不过,这种场面再也见不到了。
去年春天,县作协组织作家采风团赴老家贤官镇采风,体现贤官厚重历史文化的贤官亭自然是要看的重点,一定要去现场感受一下。在贤官亭公园,我们穿过贤景长廊,欣赏两侧美景,亭台楼阁,近水栈道,依依绿岛,参天古树,一步一景,让人心旷神怡。行走间,一棵高大的桑树吸引了我,从树牌上介绍知道它已有120树龄,我不知道这棵树是原来就生长在这里,还是大树进公园的结果。那高大的树干,沧桑的树皮还有郁郁葱葱的树叶,依然然充满活力,与一河之隔的最为有名的有400年树龄的银杏树遥相呼应,贤官的沙河两岸是最适合植物生长的天堂。既然是桑果树,我想它一定是年年都会长出又酸又甜的紫红色的桑葚的,有谁一起在明年的晚春初夏一同来看看它的果实?虽然路途不远,而且数次路过,都因脚步匆匆,也缺少了一份激情和好奇,终究还是错过一树桑葚。本想委托一个熟人去现场看了一下,并拍了照片给我,又怕说我在城里生活时间长了忘了本,桑葚有什么好看的,想想还是算了,但我多希望那棵桑树结满桑葚,还有孩子们去采摘,那该是一幅多美的画面?
跑步是治愈自己的最好方式。我不知道谁说的这句话有没有道理,我还是照着做了。所以,我时常顺着城区外沭河左岸向西或步行或慢跑,一直到尽头再拐弯从右岸回来。如今位于新建成的快速路东侧的老沭河船闸,早已失去了行船功能。由于与分淮入沂河道的落差很大,流向外沭河的水量较大,水流湍急,白浪滔滔,无情的冲击堤岸,形成巨大的声响。然而就是这么大的水量,由于河道较宽,我们在下游几乎感受不到水的流动,水面波平如镜。就在老船闸出口的左岸边上,站立着一棵桑树,两米多高的主干上方,旁枝纵横交错,树冠足有二十米之多,结满层层叠叠的桑葚,红黑相间,虽然诱人,我却再没有勇气一个人去采摘品尝。“殷红莫问何因染,桑果铺成满地诗”。熟透了黑色桑葚有的已落在地面,许是河坡不便靠近、也许长得比较隐蔽,也许是途径这里的行人减少,再或是孩子没有概念,有这个情结的人又没有这个闲工夫,我数次散步经过,也没见过有一个人采摘。终于,有一天傍晚我问一个在附近为小菜园浇水的年老大爷,我说:“师傅在浇水啊?”“老天一直不下雨,再不浇水,这几行小菜就要干死了。你看那棵桑树,扎根很深,根须都通到河里了,活的很滋润,桑葚也结的那么好。“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都能充饥当饭吃,你看那么多也没人摘。”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人望了望我说:“现在年轻人都很忙,早出晚归没时间。让他再熟熟,我天把去摘些回来泡酒,用五十度的酒,浸泡半个月喝最好。”他边说边用塑料桶在河里提水浇菜,像是自言自语。我知道吃桑葚的快乐早已远去,而喝桑葚酒的怅惘还在延续。此时,傍晚的余晖撒在他慈的脸上,我也以一句“师傅你忙啊,我走走”和他告别。
此时,听到有斑鸠在桑树上鸣叫,望着对岸成片的成熟待收的小麦,还有已经收割晾晒的油菜籽,我突然想起宋代苏辙的那句“鸠鸣桑果熟犹在,蝶恋花丛去不归”诗来,不过真的好久没有看到蝴蝶了。在我的记忆里,一年四季都可听到斑鸠的叫声,而且声音最大、辨识度极高。斑鸠作为典型的杂食性鸟类,桑葚是它最最喜欢的水果,也许斑鸠正在享受美好的晚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