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能见几次雪

前几天刷到北方朋友发的雪景视频，镜头里雪花飘得又急又密，路面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几个小孩蹲在路边滚雪球，鼻尖冻得通红也不撒手。我盯着屏幕看了好半天，忽然就冒出一个念头：人这一辈子，究竟能见到几次雪啊？

这话听着可能有点矫情，但仔细琢磨琢磨，还真挺有意思。不像吃饭睡觉那样天天都有，也不像逢年过节那样有固定的日子，雪这东西，全看老天爷的心情，更看你身在何方、恰逢何时。有时候盼了一整个冬天，它就给你飘几滴雨夹雪，落地就化，连个痕迹都留不下；有时候没抱啥指望，清晨一睁眼，窗外已经是白茫茫一片，连空气都透着一股清冽的甜。

我这辈子的见雪记忆，串起了人生的大半段时光：五六岁在老家的场院上，穿着单薄的裤子就冲出去踩雪，听那“咯吱咯吱”的声响，抓雪往嘴里塞，冻红了手也乐此不疲；1992年，读三年级，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外公也在那个冬天去世，葬礼后下了一场大雪，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亮得晃眼，年轻的父母轮流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去黄泥口找草药医生看病，父母的焦急、我的疼痛一起印在那两行深深浅浅的脚印里。小学时见到好几次雪，那时的雪特别大，连屋檐上都挂着很长很长的冰凌；初三那年又遇到一场大雪，全校的同学都兴奋地堆雪人，打雪仗；高中晚自习时雪花突降，全班盯着窗外盼下课，铃一响就冲进雪地，任雪花落满全身；上大学、工作后，云南的天气连续干旱了多年，我整个冬天都盼雪却时常落空，才懂得见雪原来是一种奢侈；还记得2022年那场大雪，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一如我们当年那样开心，用手机拍雪景，兴奋地拿照片给我看，“爸爸，你快看，原来雪花真的像花啊！”；前年冬天回老家，恰逢落雪，大龙潭的老柳树依旧披雪，可儿时的伙伴却早已各奔东西，妈妈站在门口喊我别冻着，语气未变，鬓角却已染霜。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算，人这一辈子，到底能见到几次雪呢？按平均寿命八十岁算，每年能见到两次雪，也才一百六十次左右。可实际上，小时候不懂珍惜，年轻时为生活奔波，老了可能连出门看雪的力气都没有，真正能记在心里的，可能也就那么几次。就像小时候的那几场大雪，高中晚自习时的那场雪，大学时盼了很久却没等到的那场雪，儿子拍雪花的那场雪，还有回老家时的那场雪，每一次都刻在我的记忆深处，因为每一次见雪，都有不一样的心情，不一样的故事。

其实不只是雪，生活中的很多东西都是这样，总觉得来日方长，可实际上，见一次就少一次。就像我们和父母的相处，和朋友的相聚，甚至是每一天的日出日落，都是限量版的。小时候，总觉得时间很慢，日子很长，可不知不觉之间，我们就长大了，父母就老了，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做，很多人都来不及见。

前几天和朋友聊天，他说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年冬天能陪父母看一场雪。他在外地工作，很少回家，去年冬天回家陪父母过年，正好赶上下雪，他陪父亲在院子里扫雪，陪母亲坐在窗边看雪，母亲一边看一边说：“还是老家的雪好看，比你在外面看到的雪有味道。”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所谓的幸福，其实很简单，就是和爱的人在一起，安安静静地看一场雪。

我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见到几次雪，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雪的时候，身边会有谁，会是什么心情。但我知道，每一次见雪，都值得被珍惜。就像每一段时光，每一个遇见的人，都值得我们用心去对待。

窗外飘雪的时候，我喜欢站起身，推开窗户，让雪花飘进来，落在我的手心里，慢慢化成水。就像那些逝去的时光，虽然看不见了，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或许，这就是雪的意义吧，它不仅装点了这个世界，更装点了我们的记忆，让我们在漫长的岁月里，有了可以回忆的温暖。

一生能见几次雪？！其实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次见雪的时候，我们都能放下烦恼，感受当下的美好，都能在心里留下一段温暖的回忆。毕竟，人生短短几十年，能有几次这样的美好时刻，值得我们拼尽全力去珍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