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2018年的夏天,那时候的我刚满17岁,在一个贫穷的小镇上念高中。当时的我或许还没有贫穷的概念,只知道在这个小镇上有吃有喝的,也明白在这个小镇念高中的学生大多不会有出息。反正大人们是这样说的,给我的直观感受就是当亲戚朋友们问我在哪里念书时,我会迅速的岔开这个话题,因为我害怕会看见亲戚鄙夷的目光。
那时候我是班上的劳动委员,班主任是教生物的,人很年轻,但是头发也很稀松,或许是生物学家的共性。他很理解我们,也不轻易对我们发火,甚至还会耐心的教导我们,也或许他年轻时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好老师。在我的印象中他很少体罚我们,但是当时在我自诩轻佻看来他就是太年轻了。
可能由于学校的原因,很多老师都是对我们的学习是不报太大希望的,所以管理制度也相对较为宽松一点,以至于在我看来高中生活是很惬意的。在高中的学校体验读大学的感觉,除了上课时间人是固定在桌位的,可在座位上做什么那是自己说了算的。老师们虽然知道很多同学没有认真听自己的课,但是大部分的老师依旧会让自己尽最大努力试图让自己能够对得起自己。
那时候的给我的印象总是一个炽热的午后,同学们都躲在林荫底下,教室也都将窗帘拉到极低,似乎这个太阳会吞没一切他照射的地方,稀松的同学趴在课桌不敢直视这片被阳光笼罩的炼狱。夏天矿泉水应该是销量最好的产品,虽然教室安装有饮水机,而且价格也非常实惠,大概1毛钱就能接满一瓶矿泉水的量,但是在食堂买的矿泉水是冰镇的,所以大多数还是愿意为冰镇付费。
买水的人多了,产生的水瓶也就多了。很快教室后面的垃圾桶就早早的完成了它神圣的使命,本来同学们是喜欢去倒垃圾的,特别是临近上课的时候,总是会有热心的同学在上课铃响后主动的去倒垃圾,因此班主任还特意说了很多次这种独特的“风景线”。可是说了也只是从上课铃响后变成临近上课去倒。我知道班主任的苦心是很难改变同学们的,唯独毒辣的阳光让他们彻底放弃去倒垃圾的“美事”。当同学们罢工后,垃圾桶也跟着罢工,导致教室后面直接成为了垃圾场,热爱打篮球的同学也喜欢在自己的座位就开始练习“三分线投篮”,虽然大多是没有投进的但是也会美其名曰只是练习一下投篮姿势。
倒垃圾的同学罢工加上日益增加的塑料水瓶导致垃圾桶早已是不堪负重,这样的场景同学们可能不会太在意,即使有少数同学会想着去处理,可是一旦变成巨大的垃圾场后,这些少数的同学也会因此而怯场。可我是劳动委员,我知道如果没有处理好的话,班主任肯定会优先批评我,即使我知道他可能不会明着说我,但我也觉得这是我的职责没有做好,其次是我如果没有处理好,同学们可能也会对我的“命令”失去服从性,这时候的我必然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处境。所以无论是避免班主任的责罚还是渴望同学们的支持,我都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
一开始我是看到垃圾溢出后自己去收拾进垃圾桶,让它们及时“归位”,这样一来后面的同学可能会因为自己不想做第一个扔在垃圾桶外面的人,因此会不情愿的去拉近自己与垃圾桶的距离。这样看似垃圾都在一定程度上到达了自己应有的位置,可是垃圾桶的容量是固定的,满了还是会溢出,以至于刚满的时候去扔垃圾的同学都会小心翼翼的去放垃圾,担心自己的放的这个垃圾会让垃圾桶上的“帽子”像搭积木一样轰然倒塌。所以只解决扔垃圾的问题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我决定让原本是打扫卫生的人倒垃圾改成去倒早上打扫完教室的垃圾,然后接下来一天的垃圾变成由值日生去倒,因为打扫卫生是班上的同学分组打扫,按天轮换,具体怎么安排是小组内部决定:扫教室、扫走廊、搽阳台、倒垃圾等。这样一来早上的垃圾没倒,就找小组,然后扫完教室以及干了其他劳动的同学就会说某某同学什么也没干,把班级矛盾转成小组内部矛盾,接下来一天的垃圾就可以直接去找值日生,接受全班同学的监督,这样倒垃圾的频率也算是暂时解决了。
虽然倒垃圾的频率上去了,可是我还是低估了全班55个同学产生垃圾的速度,特别是像空水瓶这种体积大又很轻的垃圾,这严重的降低了垃圾桶的空间占有率。可能是某次饭后,在校外看到一个回收废品的老大爷,于是我想到,我们也可以将空水瓶和垃圾分开,然后回收空水瓶啊!说做就做。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分开放并不难,可是每个班只有一个垃圾桶,总不能将瓶子扔在墙角吧,这样肯定是行不通的,不然教室真成了废品回收场了,最初是圾桶旁边放了一个黑色垃圾袋,这是每周学校都会给每个班发放的。同学想扔水瓶需要先从地上捡起垃圾袋才能往里面放,因为没有垃圾桶的支撑垃圾袋是支棱不起来的。直到垃圾袋里已经有一些空水瓶了才能够勉强让垃圾袋撑开,而不用扔瓶子的时候去牵袋子了。直到后面班主任可能也觉得这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后面干脆自掏腰包的给我们班买了一个超大垃圾桶。于是垃圾场就勉强的分为了两个区域一个扔日常垃圾,一个扔空水瓶,当然这期间也有同学开玩笑说:“你是来学校读书的?还是来捡瓶子的?”,我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貌似也不是多么重要,我读书不影响我“捡瓶子”,当这件事延续一段时间后,竟然连隔壁班的同学都会把空水瓶拿过来扔,我们两个班都是理科班,经常都会串班玩,有时候也会经常一起打球。后来高三的时候由于有些人去走单招了,两个班人数大大减少了还合成了一个班。
就这样瓶子不慌不忙的收集着,其中不乏有一些同学将还没有喝完的水瓶也扔了进去,也有同学依旧会把瓶子扔在垃圾桶里,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也不需要我去单独和他说,我也没有去从垃圾桶里捡瓶子,只是偶尔会把装瓶子袋子周围散落的瓶子放进袋子里,不过这些更多的变成了值日生的活了。
收瓶子大概持续了2个月,教室后面已经叠起两大袋瓶子,因为实在太多了,导致如果在来第三袋的话严重影响了教室后排同学的活动空间了,于是在一个早晨我给班上一个走读的学生说让他去联系一个收废品的大爷,不要专门回收废品的。说了之后大概是中午我在宿舍睡午觉的时候,被一个陌生来电惊醒,接过之后原来是早上同学联系的老爷爷,他问我多不多,我说挺多的,最好有个三轮车什么的方便运走,他说好。然后我就继续睡觉了,大概不到十分钟,我就接到他的第二通电话,他说他到学校里来了,我听到后赶紧从宿舍下去,一路跑到教学楼,看到一个胡须花白,脸很黑瘦的大爷就站在太阳底下,手里还拿着一个红色的老年手机,给人整体的感觉就是一个很突兀的形象,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哪里,应该就是他刚刚给我打的电话,我索性冲过去,直到快到跟前才慢下了脚步,他眼睛半睁着,上下的打量着我,我率先开了口:“大爷,刚刚是您给我打电话吧?”,他笑着说是的是的眼睛更是眯着成一条缝了,瓶子在哪呢?我说在教室里,可能是由于太阳太大了,让他有点焦急,于是我就走在前面往教室里去,我们的教室就在二楼楼梯旁边,所以很近。上去之后我指了指后面的两大袋空水瓶,他走过去看了看,他说你这个里面有些还有水的嘛?我笑着说有时候同学们可能没喝干净就扔进去了,他没有回答,他在那里搬着,我问他的车停在哪里的呢?
他说在学校里面,只不过没法开到教学楼这里,我说好我帮您一起搬过去,就这样我俩一人拖着一袋塑料瓶从教室拖到了他停车的地方,他从车上拿出了一个那种和人其高的木制秤,我虽然见过这种秤,老家杀猪时常用它来称猪肉,但是我不知到这个具体怎么使用,他可能也看出我的异样,他说把这个挂在钩子上,我们两个人把它抬起来就好了,我跟着他照做,他的另一只手在那拨动挂着秤坨的绳子,我知道当整个秤保持平衡应该就称出了大致的重量,原理应该和天平是一样的,不过我却不会读,当他给我说时:“这袋75斤差一点点”,“这袋65斤多点点”,“一共算你140斤,5毛钱一斤,就是70元你看对不对?”,他边说边给我数钱,只见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沓钱,有零有整的,我还在看着这两个月的时间收集的水瓶,若有所思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说了一句“不要钱!”,他迟疑了一下说:“怎么能不要钱呢?”他把拿着数好的钱的手往前伸了伸,我没有去接,说实话当时我一周6天的生活费是250元左右,这笔生活费足够让我过的很舒适,这70也不算少,当我第一说完不要了,就更直接的表示不要了,我不想停留在这里和他继续缠腕,就转身开了,这个大爷在后面追了两步,我就跑了起来,只听见他嘀咕了什么,我没有听清。当我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很自豪的事情,可是马上现实就给我拉了回来,空水瓶是大家一起攒下来的,我擅做主张的拒绝了这笔不多也不少的收益,我也没有去想了。这件事也一直埋在了我的心底,后来也有个别同学问我卖了多少钱,我如实的回答了,后面就没有人提起过了。
说起来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产生去收集空水瓶的想法,因为至少和当时的环境是格格不入的。只是从这起我就给自己埋下一定要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的种子,一直影响到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