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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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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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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犁

犁是大地给予人类恩典的桥,通过它连接土地与庄稼。

“犁”字下边的部首是“牛”字。由此看来,犁与牛是一对黄金搭档。

过年回家,我看到老家圈屋里有一张默默无语的犁,在北墙角弓着身子,匍匐在地面上。这不禁让我想起了父亲与它不离不弃的过往。

据有关史料记载,早在商朝,我们的先辈们便创造了由人力拉动的木制犁。西周晚期至春秋时期出现铁犁,开始用牛拉犁耕田。这种耕作方式一直沿用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犁有犁身、犁铧、犁托、犁柱等多个部件。犁身早期用铁硬的槐木打造,锋利的犁铧用钢硬的生铁铸就。父亲与犁打了一辈子交道。

小时候,我经常跟父亲到坡里去玩。父亲赶着两头牛拉着犁在坡里耕地,一只手扶着犁,一只手拿着皮鞭,大声吆喝着:“哈—啦—犁,驾!哈—啦—犁,驾!”鞭子在空中一声脆响,两头牛便低头喘着粗气,一齐用力往前拉犁。

我经常跟在父亲的身后,在耕过田的泥土里找豆虫、拾地瓜等,拿回家让母亲做成餐桌上的美味。有时,还在父亲耕过的玉米地里,捡些玉米茬,在父亲的帮助下,用草筐挎到地排车上,一起拉回家,晒干后用于烧火做饭。

那时候,在夕阳的余晖下,父亲与犁和两头牛构成了一幅生动的乡村农耕图,永久定格在了我的心里。

耕田是一门技术含量比较高的农活儿。父亲在生产队里是出了名的“犁把式”。他扶着犁,赶着牛,不紧不慢,不急不躁,一天能耕3亩地。父亲注意用力按住犁辕,这样,犁铧吃土厚,犁得深。只见父亲把犁铧深深插进冒着地气的泥土里,耕起来的泥土像刨木花一样,卷曲如浪,一垄一垄,顺着波浪式的地势,身后绘出美丽的线条。

父亲在田里赶着两头牛,每耕到七八个来回,就在地头停下来歇息一会儿。这时候,两头牛或在地头啃食杂草,或卧在地上倒嚼反刍。父亲则从腰间掏出烟袋包,用烟袋锅从包里添满旱烟,拿出火柴。我则不失时机地抢过火柴,帮父亲擦火点燃。父亲一口一口地抽着烟,一边慢慢欣赏着刚耕过的农田,一边向我唠叨起他的那套经典老话,“木犁耕地,不扶不中”“庄稼不认爹和娘,深耕细作多打粮”“霜降到立冬,翻地冻虫虫”“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后来,经过岁月的淘洗,回想父亲说过的这些话,句句饱含着深刻的生活哲理。

自1981年我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几乎家家户户都养起了牛、马、骡子等牲口。父亲把犁田的手艺就传给了大哥。大哥扶犁,我牵牛。父亲在向大哥传授技艺时,说:“耕田犁地,赶牛直行;犁铧深入土层,牛要用力慢行;人扶犁用力均匀,行距深浅才适宜;地头边角,人用劲拉犁腾起,牛才知道调头拐弯。人、犁、牛一鼓作气用力,才能使耕翻的土地沟梁分明,深浅适度,平整贴实。”大哥一边听,一边实践,很快就掌握了扶犁的要领,随之得心应手。

就这样,父亲教会大哥扶犁,向承包的土地要粮食,养活着我们一大家子人。村里家家户户种粮的积极性空前高涨,粮食满囤,生活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

大哥有了扶犁耕田的手艺后,能够撑起自己的小家了,于是,便分家单过。不久,二哥也在村里当上了拖拉机手。随着农业机械化及其自动化水平的不断提高,农业耕作技术有了大大改进。牛耕犁逐渐被拖拉机、旋耕犁所替代,退出了它的历史舞台。但是,父亲和牛拉的犁却永远珍藏在了我的记忆里。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父亲对土地始终怀着一颗虔诚的心。记得1984年秋收季节,父亲安排我和弟弟到“北大荒”那片刚收获的玉米地里去耘粪。地里的粪肥是大哥赶着地排车,领着我和弟弟一起,从家里运到田地里去的。6亩多玉米地,共卸了4排粪堆,每堆约有三四粪筐的量,行距3米、间距6米。父亲要求我和弟弟用铁锨均匀地撒在每堆粪的周围,以保证庄稼生长有力。在耘粪时,弟弟不急不慢地一锨一锨地撒,远的地方,用锨端着走几步,撒得到边到棱,不留空地。我在耘粪时,心不在焉,只为图省时省力,用锨围着粪堆向外“一扒拉”,只撒在离粪堆半径为2米的地方,不到边,也不到棱。结果,父亲和大哥到坡里耕地时,忽然发现了我耘粪不慎重的问题,便训导我说:“人骗地皮,地骗肚皮。”事实胜于雄辩。到了第二年麦收前,我发现弟弟耘粪生长的小麦不高不低,平整壮实,穗穗饱满。而我耘粪的地方,小麦生长得如同场院里的麦秸垛一样,高低不均,产量自然大打折扣。此后,我记住了父亲说的这句话,无论干什么,都不敢懈怠。

如今,父亲已离开我们十几年了。每当我在从事文字工作和文学创作时,父亲赶牛犁地的画面,便会不自觉地萦绕于我的脑海之中。心想,如果说我在从事文字工作和文学创作方面能够取得一些成绩的话,说实在的,那是受父亲几十年如一日,以犁为笔,以地为纸,不辍耕耘的熏陶和启迪。

我手中执笔,如父扶犁,坚持写作,不辍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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