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经霜的词语（组诗）

那些经霜的词语

小村中总有一些惊骇之事撕破平静

经历怎样的挣扎才能把今生抛弃

仿佛断线的蓝纸鸢向天空殉情

受伤的灵魂是否已抵达彼岸

我尾随惊慌的人群猎寻事件之源

我能感觉到立在高大屋脊上的壮汉

喉咙里嚎出的悬崖有多孤绝

儿时招魂的场景不时在记忆里浮出

只是走失的灵魂已没有回头是岸

一种笤帚疙瘩敲击簸萁的最古老的巫术

屡屡上演，屡屡失效，屡屡被时间的钢杵

磨去锈迹，露出疼痛的伤痕

如今小村已装订在我的心库

那些旧人旧事都如经霜的词语

不时被春风衔来，却已读不出沁骨的苦涩

看不见的法则

这里，十几辈人泥坯一样依偎在一起

一口井，几片田，多处荒山

太阳月亮勤恳地轮值

如同父母亲对孩子无私的庇护

这里，总有一条路通向我爱好的诗

总有一座桥连着黑白与我的脚印

总有一抔土长进骨骼里的乡愁

总有一个信念支撑我把一生走扎实

这里，总有一条河流不时把我拽回

总有几个不高大的坟头我难以逾越

总有一个低矮的门楼让我的梦进进出出

总有一个老人在门楼里把我的小名叫到一辈子

这里，总有一群人姓着一样的姓

总有一个头一个头地磕遍亲邻的年俗百年不改

总有一片大火烧在夜幕里白天刚屯起的新坟旁

总有一些看不见的法则暗中发力

我走出这里，无论走多远，天有多黑

地有多寒寂，隧道有多深

都总有一束光，从这里发出，温亮而没有灰尘

那块大石头

我对石头情有独钟。村东小河上游

有一些事物，裸露人间

有一块铁青的大石头，特别显眼

与其他遗存格格不入

疑似火山爆发留下的毁坏生态的铁证

凿痕清晰的表面似乎又遭受过巨大的灾难

小时候割草放羊在上面玩搁六

不觉夕阳把石头连羊，赶进黑夜的圈

我不害怕回家晚了，母亲会把大门插上木栓

我知道，母亲在我听不见的空间

焦躁的把我喊了一遍又一遍

今天觉得我仍像那块大石头没心没眼

今天回访那块大石头感到母亲就站在我身边

突兀与低凹都是真实的人间

我发现大地上呈现很多凸起

每一处凸起都顶着重负各不雷同

仓廪的凸起让大地收敛

草木的凸起让风沙安宁

雪花的凸起给年景足够的信心

山川的凸起令河流九曲回肠

但有一种叫坟头的凸起

却令我心怀慈悲停下脚步

我不知道有多少亲人在里边安息 

一些早年被还了田

一些裸露在时光深处被草木覆盖 

与身边的黄昏相互见证，相互映衬

点亮我心底无限的苍凉与忧思

我敬畏这高低不平的尘世

突兀与低凹都是真实的人间与我紧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