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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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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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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时光深处的一膛火(组诗)

泊在时光深处的老屋

 

那个老屋,常悄无声息地来到我的床前

黑漆八仙桌上,那台老牌金星电视不知

去向,大幅中堂仍悠然着远古笛音

偶有迷路彩蝶想穿越西山墙壁

老镜框上的四代人,守望着发黄的光阴。

屋顶折腾了几十年的麦秸茅草,换上红瓦。

这是几年前房梁倒塌重建的新貌,

却使父亲丢魂般,蹲在光灿水泥地面上

难受数日

我拿出专门购得的高档酒陪老父亲啜饮。

滚热的汗珠顺着他皱纹的黝黑沟壑,

落入我的梦里,把我打醒

那个老屋,仿佛泊在时光深处的一艘小舟

随我的思念,轻悠悠地晃动

 

 

坐在时光深处的一膛火

 

我神经里的岁月,是一座没有刻度

的时钟。父亲的锤声,钟摆一样摇曳

好像给铁匠铺点名

 

放下大锤的三叔,习惯地把脚踢到

院中那棵两人抱不过来的老槐树上

老槐树一点都没有感到屈辱

 

反而把自己佛塔一样的身材,变成

奶奶的棺木,甘愿遁入东山下的土中

隔着一条河,还常隐身我的梦中,询问

 

铁匠铺里父亲慢慢弯下去的脊背

和三叔绑着铁沫袋子的腿,是否疼痛

还不忘那个一直光着一对大脚板子的老人

 

是我从老槐树身上拓下来的一本苦命经书

如今,铁匠铺仿佛是坐在时光深处的一膛火

烤得老槐树噼啪作响

 

 

喉咙里嚎出的悬崖有多孤绝

 

小村中总有一些惊骇之事撕破平静

经历怎样的挣扎才能把今生抛弃

仿佛断线的蓝纸鸢向天空殉情

受伤的灵魂是否已抵达彼岸

我尾随惊慌的人群猎寻事件之源

感觉立在高大屋脊上的壮汉

喉咙里嚎出的悬崖有多孤绝

儿时招魂的场景不时在记忆里浮出

只是走失的灵魂没有回头是岸

笤帚疙瘩敲击簸萁的古老巫术

屡屡上演,屡屡失效,屡屡被时间的

钢杵磨去锈迹,露出疼痛的伤痕

如今小村已装订在我的心库

那些旧人旧事都如经霜的词语

不时被春风衔来,却已读不出沁骨的苦涩

 

 

橱子上的木器,像一尊佛

 

这是我与父亲共同的杰作

样本,取自山野石隙

修剪,扒皮,简单制作

一件木器,凭空出世

脊柱一样,伸出几根肋骨

有老人的模样,收拢着胳膊

在橱子上,像一尊佛

沉静的表情,仿佛有寓意

似藏着日历,让我掀动

先把父亲掀进泥土

接着,又掀薄自己

唯木器溢出的香已有二十年芳龄

且随岁月沉淀,变厚。

弥漫的气味,抚摸着我,

一次次陪父亲来到那座山野

那棵老檀树下,对坐,一句话不说

 

 

古河

 

村东有一条河,古老的忘记了

自己的岁数和名字

乡亲们都称呼它古河,

我也称它古河

就像很多作古的老人

传到一辈二辈多辈以后

谁都叫不上他们的名字

我突然想到,人生就像一条

没有止境的河,一直往前流

直至我们也成为后人

不知道名字和岁数的古人

直至后人再后人也被遗忘

在岁月的河流中。而古河

如一块古老的土地

每当春风吹开积雪,

一切都如嫩芽初生

把我们的命运一年年刷新

 

 

沧桑的老石闸

 

清明日。沿石板桥,向上行走。

田埂瘦小,我像一个更清癯的句子

与河边的水芹,多么匹配

内心的胶片,被溅湿

模糊的痕迹,难以翻拍

坝子上叫着难听声音的乌鸦

如逃出小村的人,逃不出

自己写给自己的命运笔记

放驴子的乡民,挖野菜的乡民

纸花纸牛马簇拥入土的乡民

缩在四方盒子被从异地送回家

的乡民,都如每一茬陌生的新草

草根下,掩盖着苦不堪言的雨水

我费劲爬上上游沧桑的老石闸

似乎掏空了一生。我需要脚底这条

家乡的河流随时给自己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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