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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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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五记(组诗)
浮尘记
一生中我多次把自己忽略
绚烂以外的我
似乎比平地矮了三分。
但一直高过我的
是地面的浮尘。
我望着它们随风起舞,
与雨合污,心生烦闷。
但又惊恐于大地举起的洪流
会带着蔑视一切的冲动
我也逃脱不掉随时的惩罚
于是我试验拽着自己
往记忆深处撤退,
但岁月粼粼的车轮,
总是嘶哑地辗过自己
有时留下的轮辙,
还有过敏的清晰
孤老记
崖头上曾住着一位本族的孤独老人,
很多外貌特征已经模糊不清
只懵懂地记得他整日,
蹲在土屋中间方桌跟,
光亮的背,如一道山脊
吸引我的目光注视
他用手指当筷子。常见
与一个老是咳嗽的年老世邻对饮。
醉后骂街。堪比村妇惊险;
堪比那个大队书记
整天用来骂人的大喇叭震慑;
只是粪头里那把伴他出行的菜刀,
只压阵,不出手。
而被他骂过的村庄死一般沉寂
我看见他打我家门前小路经过时,
跌跌跄跄的样子,
我就想把他喊进家里
记得我考上专业学校后,
一次在路上碰见他,也是最后一次
他放下整天背在肩上的粪头,夸我。
他唠唠叨叨的样子,
似乎是个被遗弃的孩子
从他被酒精拿变形的满脸沟壑里,走出
买菜记
今晨到金牛市场买菜
刚巧遇见一家羊肉铺正在杀羊
白瓷一般的山羊
被屠夫从车上挟下
姿势像抱着洁白的孩子
洁白而温驯的山羊,
好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一声不吭地顺从着主人的意志
我的怜悯在空气里滋长
在羊肉铺里蔓延
在拯救欲望的树上开花
在心中结满善念的果子
黑白记
我曾经把白色想象为
从母亲体内发出的一列
光明的火车
一年四季都感觉不到
路上有一丝傍晚
但当我倒在昨夜的雪地上
无边的雪把我体内
仅存的一颗火星逼到墙根
我感到耀眼的白把我眩晕
我感觉不到雪里汹涌的暖流
听不到雪里黑炭的长啸
我在黑白莫辩中似乎丧失本真!
世界本是一块黑色画布,
我在上面画了一生的画,
就是不会把白画黑
或者把黑画白
族亲记
我记得,有一位本族的长辈
是个孤寡人
国民党连长的太太
在我们村庄都叫连长嬷嬷,
却是我直系的大奶奶,
听说她丈夫在大山里
一个叫鹰口的地方战死。
她却为之守寡一辈子。
那时她吃五保,住着
大队给盖的两间极简陋草屋,
四周的土墙高过我那时的身材,
却高不过我的想象
那个环境,是一张荒芜的老照片
却一直供奉在我心灵的案子上
我往照片里扔过过多的幼年和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