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时节樱桃红

立夏的风叫熏风，熏风一吹，季节渐渐流入绚丽华美的夏天之中，带着一股飒爽之气，扑人眉睫。

寻找立夏时节的鲜物最好是去小街里，那里有直接来自田野的时令蔬果，大多随便摆放在地上，被粗糙的手拨弄着，却神奇地散发出温暖甜蜜的味道。

最惹我注目的是樱桃，因为吃樱桃的时候总是带着希望，这一颗有点酸，下一颗会甜一些吧，引诱得满是乐趣。我蹲下来，摸着篮子里的“红玛瑙”，爱不释手，我还很乐意听卖樱桃的老人讲她家的樱桃。

“今年俺家的樱桃是大年，结的果子还多些。去年的樱桃没有收多少，也没去集上卖，都叫鸟吃了。樱桃说起来好吃却不好收，家里有两棵树，一棵高一棵低，见天得仰着脸撵鸟。有天晌午，进屋里吃饭，只听见叽叽喳喳声音，等从屋里跑出去，呼地飞走一群。那棵高樱桃树，被吃了一层，剩下的都是籽儿。”

我想起宋代杨万里“又与山禽争口腹，执竿挟弹守樱桃”的描写，真是形象，仿佛看到千年之前的画面，钟爱樱桃的人，守望着甜蜜，红了又绿、绿了又红。

我并不反感鸟儿来吃。儿时居住在平房小院，挨着西墙种了一株樱桃树，枝条自由地伸向四周。初春，一树繁花；初夏，怡红快绿。我们小孩子总是等不及樱桃红透就摘来吃，下面的果子都被摘得稀稀拉拉，上面的满满当当压弯了枝条，吸引着麻雀来啄食。

开始，一两只麻雀悄悄地落在树枝上，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人轰它，迅速行动，一口一个，连三赶四。我在树下静静地盯着它们看，慢慢地，它们发现了我却也不害怕，竟然敢向我接近，感觉有一只还和我对了一下眼神。它们一旦放下戒心，便显得很淘气，吃一颗停顿一下，颇有些洋洋得意。当有更多的麻雀落下来时，我不能不轰它们了。

赶走麻雀，该我大显身手了，我搬了一个小凳子站上去，胳膊上挂着小篮子。这棵樱桃树的树冠十分高大，那边的枝条已经越过墙头，伸进邻家李姨的院子，果子比这边的还要红。我趴到墙头上，从对面拉过一枝，正准备摘。

“墙那边的不能摘！”背后传来的厉声阻止，吓得我浑身一抖，差点儿从凳子上掉下来，扭过头看看，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站到了后边。妈妈过来扶住我说：“那是留给你李姨的。”我解释到：“李姨最近不在家住，你看都红透了，留下也是鸟吃。”妈妈固执地说：“那也不能摘。既然长到人家院子里就得让人家摘，她回来了哪怕看见都是籽儿也知道咱的心意。”我不好意思地跳下来：“去年李姨摘下来还捧给我吃了呢！”

小时候不懂得邻里之间如何相处，觉得左邻右舍互相送东西吃很麻烦，现在想想，“投我以桃，报之以李”，相互尊重，友好往来，情谊绵长。

站在明媚的阳光里，飞絮落花，绿肥红瘦，樱桃渐渐稀疏，这些琐事却年年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