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苦难终有尽头

若苦难终有尽头，谁会是我的救世主。

很遗憾，年芳四七，我确诊了胃癌晚期，医生说我痊愈的概率不大，我也知道我的家底挺薄，所以就直接放弃了，免去了化疗的痛苦。

我站在医院门口，感到无事一身轻，谁会让一个死人背负责任。今天是周末，难得的假期，但我没有什么精力出去享受太阳的温抚，只想要回家去睡一觉，万一醒后发现来到医院只是一场梦。

“师傅，新华小区。”

“小姑娘，你来医院看病啊。”司机是个话很多的人。

“嗯。”说实话，我兴致缺缺。

“生了什么病？”他继续问。

“胃癌晚期。”没必要瞒着。

他不说话了。良久，“努努力还是能治好的。我听说……”

他开始滔滔不绝得给我提建议，哪里的医生好，身边有个人癌症好了如何如何，他有时还会突然用夸张地语气，像是要逗我笑一样，但是，托他的福，心里的那份郁气散了一些。

“好了，到了，早日痊愈啊。”

我笑着回应。

短暂的快乐结束后，我要处理现实的问题，辞职。我工作热情不是很高，记得刚从实习转正就想着退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离开我的工作岗位，心里有点小雀跃。

“喂，老板，我要辞职。”我用我这辈子最欠揍的语气开了头。

那边直接挂了电话，很遗憾，没能给李扒皮一点精神冲击。但这应该算离职成功了吧，不放心又给他发了通短信。把事情交代清楚后，他让我去工位拿走我的东西，跟我说我要申请医疗期，这样公司能给我发一笔钱。我从没有见过李扒皮这一面，这钱我都不敢领了，害怕有诈。

公司处理好了，然后是父母，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怎么说，说你们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白养了？或许换个角度说，我真的要通知父母吗？所以这件事被我搁置一边，我给我的妹妹打了电话，她虽然还在上学，但已经成年了，可以负担得起大人的责任，虽然本来是我俩平分的。

“不要告诉父母我活不长了，我死后公司和政府会发一笔钱，这笔钱要好好用，别乱花……”我越说越哽咽，不忍心让妹妹负担一切。

她原本以为我是在开玩笑，看她知道她亲姐得了绝症之后的反应，结果看我哭了证实这确实是真的，信息量太大一时间冲晕了她的头脑，然后才反应过来，答应我我交代的事她一定会做到。

挂了电话，我开始享受独属于我的时光，很久没这么闲过了，我睡的不分昼夜，只需要合理的运用止痛药，我就能享受没有疼痛侵扰的好似回到了孩童时期的时光。

我继续过着这种近乎停滞的生活，止痛药的剂量在缓慢增加，像潮水一点点漫上沙滩。某个下午，我正对着窗外发呆，门铃响了。

是妹妹。她提着保温盒站在门口，身旁是父母，提着大包小包。

"对不起，爸妈知道了。"她哑着说，"李老板打电话到家里，问你的病情。"

保温盒里是妈妈熬的白粥，熬了四个小时，米粒都化在了水里。我低头喝着粥，不敢面对我的父母。

爸妈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他们照顾我的生活起居，饭菜每天都健康有营养温和不刺激。

一个雨夜，吃完饭后我的胃有些难受，想去厨房接水补充点止痛药，却看到母亲对着水龙头在哭，水声很大听不清她的啜泣，也听不到我的哭声。

疼痛更加频繁了，有时莫名其妙的胃就开始折腾，止痛药也掩盖不了我的痛苦。我自认不是什么高雅的人，被疼烦了就写小作文骂它，读着挺有意思，就发到网上，没想到找到了一些同病相怜的人，大家在痛骂生活的鞭笞，毕竟它带来的疼痛感太清晰了。这也算新生活里的乐趣。

一天傍晚，妹妹推着我到湖边，夕阳把湖水做成了橙汁，尽管我很久没喝了，还是第一眼想到它。晚风拂面，我眯着眼睛享受这份温柔。疼痛还装在胃里，但心是满的，我的苦难早已有了尽头，死亡会带走一切，但请让我享受这片刻的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