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

昨日参加了一场很重要的学习会，台上的讲师一直强调开会的重要性，一直论证开会在当代组织管理和社会治理中作为一种正式沟通机制的无可替代性。此时我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余光中《开你个大头会》散文中的第一句话“世界上最无趣的莫过于开会了”，余光中还说道“开会的当天，我赴会的步伐总带一点从容就义”，老先生对会场肃穆氛围下人们“戴着面具，怀着鬼胎”的心理状态的描述确实令人拍案叫绝。

余光中在文中说开会是集体浪费时间的最佳方式，因为大好的时光，一大堆人济济一堂，被迫放弃手头的急事趣事，听三五个人逞口舌之锋，争辩议而不决、决而不行、行而不通的事情。且想闭目养神、游心物外、思考人生亦因辩论干扰而不得。甚至，还得因为旁人抽烟而深陷硝烟火网，呛咳成一个伤兵。嗯，现在会议是禁烟了，呛咳成伤足以避免。而他写这文章的时候，手机是还没被发明出来的，若是现在重写或是续写，想必一定会有会场一堆人低头玩手机的精彩描写。看一堆人如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开你的会，我玩我的手机，一个会结束，讲了点什么是全然不知道的。坦白的说，我也参加过不少大大小小的会，若是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会，大抵也属“低头玩手机”一族。“低头族”的存在，说到底是低相关度引发“无趣”造成的。按照一般的经验，本可以在四十分钟内解决的会，如果经常性延迟到一两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开会就会坐得腰酸背痛，那种脑袋疲惫的体验，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的透彻。没这些经历，你又怎能深刻体会余老先生讲的“开会是浪费生命的最佳方式”，也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烦”呢？

为什么总觉得会议无穷无尽？其实，这背后有两个主要原因。首先，有些工作确实需要通过会议来协调和推进，毕竟“开会”是部署工作的重要方式。其次，开会也是表达对工作重视的一种方式。领导重视某项工作，不开会怎么体现呢？为什么“开你个大头会”的无声吐槽一直无法杜绝呢？那是因为现实中会议效能不平衡的现象确实存在。现在开的会程序性讨论多，实质性决策少；一般性部署多，针对性解决方案少；领导讲话多，基层意见吸纳少。这种倾向不仅消耗了宝贵的时间和精力，也可能导致政策在层层传达中逐渐稀释，最终影响落实效果。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会议这个看似高效沟通的平台，却悄然间成为了许多人心中难以言说的“痛”。

有时听一些学术讲座，明明可以开门见山，讲课的老师总喜欢先谈谈他第几次来这里，每次的感受一谈完，再加上对当地风俗民情的分析，好家伙，时间已过去半个钟头。特别是那种经典的的承上启下的开始，我来说几点：第一……然后就是长篇大论，更有甚者一二三四五里面在穿插着一二三四五的经典“套娃”结构，从一个小问题开始引申，从问题本身拉扯到个人，从工作拉扯到工作态度，从传达精神到传授秘籍……好像他说的这个问题就直接马上关乎命运，然后就是讲他到名校上课的受欢迎程度，借此批评你的眼界，讲他的辉煌过往，恨不得把自己的一生经历都分享给你，用自己屈指可数或道听途说的故事来塑造自己那“高大伟岸”的形象，用经典的“我给你说”不断的刺激着你的神经。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期间或有笑声，但国人的笑总是有多种含义的。倘若缺失抓住问题的本质和有逻辑的表达，任你怎么折腾，要开出有价值的学术效果是不可能的。

以上是仅仅参加会议，如果自己要组织召开会议，具体到操办事务上的话，那是要费很多精力的，确定议程，起草通知，汇总参会人员，预定会场，摆放席卡，还有会议材料、讲话稿的准备等等，万一自己要布置工作讲点话，那就要注重仪表，头发要请色，胡须要锄茬，讲稿要润色，早上煎包断然不能吃……如果是替会，那就要斟酌一下，你能替吗，领导是否已向会议组织方请假，会议是否需要发言，需提前准备，否则可能闹笑话。还要认真查看文字通知，了解开会的准确时间、地点、要求，如是否需着工装、提前入场时间、入座方式、会议议程等。替领导和同事开会早已不足为奇。替会不仅占用工作的大量时间，打乱工作计划，而且容易“踩雷”。因为是替会，我们对所要汇报的工作不了解，所以不敢乱说，于是常常照着发的材料念，众目睽睽之下，活脱脱一个表演秀。替会虽缓解了无人参会的尴尬局面，分担了领导和同事的参会压力，但是频繁替会、替会准备不充分或者盲目替会往往弄巧成拙，适得其反。有过来人曾说过，不同的会议，耗费的精力可是大相径庭。有些会议关乎你的工作和责任，那你就得认真听，别让自己后续工作陷入困境；有些会议领导特别重视，那你也得打起精神，毕竟领导的方向就是你的方向；还有些会议，你其实只需要“凑个人头”就行啦。想想不无道理！

曾经借读过《深度工作》一书，美国学者卡尔·纽波特提出的“深度工作”概念其实可以为我们理解会议效能提供新视角。如他所说，深度工作指在无干扰状态下进行的专注性职业活动，能创造新价值、提升技能，且难以复制。相对应的是“浮浅工作”，即对认知要求不高、往往容易复制的事务性任务。从这个角度看，会议本身应被视为工作的“催化剂”而非“替代品”。高效的会议应当成为深度工作的前奏和支撑，而不是终点。境界高的会议，是高效的会，雷厉风行地在短时间内迅速解决问题，在企业应该能更多见到。例如，华为公司推行的“会议三三制”就值得借鉴：会议时间不超过三十分钟，决策事项不超过三件，会后三小时内必须形成行动方案。这种机制倒逼参会者会前充分准备、会中高效聚焦、会后迅速行动，使会议真正成为推动工作的加速器。

麦肯锡有一句话叫：“只要一直开会，就能搞死团队。”确实，开会本来的作用是为了更为高效便捷解决问题，当它背离本来作用时，不仅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和资源，也对工作的积极性和效率产生负面影响。这种过度依赖会议来展现领导力的方式，不仅忽略了会议本身应有的目的和价值——即解决问题、推动工作进展，也对参会的人造成心理上的压力和负担。长期以往，有人可能会感到厌倦、疲惫，甚至对领导产生抵触情绪，从而影响整个团队的凝聚力和工作效率。

开会就是传达与沟通，有解决问题、统一思想、压力传导几个功能。现实中，有些同志忙于参加各种会议、准备各类材料，时间被填得很满，看似非常忙碌，但回头总结时，却感到实质性进展有限。这提醒我们，必须注重工作的平衡与聚焦。会议是必要的，但绝不能以会议代替落实，以过程代替结果。余光中老先生讽刺的也不是所有的会，而是那种“大头会”，我们这里叫大尾巴会，如果我们提倡“少而精、实而效”的会风，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对问题的深入研究、对任务的扎实推动、对创新的积极探索中去，努力将会议的“势能”转化为工作的“动能”，相信这样的会余老先生是很乐意参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