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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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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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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

元旦过后的第二天,大宝生病了,反复高烧不退,我和豆子总少不了贴身照顾的。这不,我也被感染了。浑身痛,发烧,整个人都蔫蔫的。晚上哄睡了小宝,我也蜷在他旁边迷迷糊糊的睡了。中间隐隐有人进来摸我的额头,大概是豆子,总不能是我妈。

小时候的妈妈,总是像天神一般,无所不能。她似乎不会饿,不会痛,力大无穷,有无尽的能量,似乎这世间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

上山砍柴挑不起亦或是下雨了,她就像是给我装了定位器似的,总能找到我在哪儿。那天金黄的阳光铺满了大地,我踩着满地金黄同她去上山砍柴,山峦层叠,经过一整个夏天暴晒的芒萁金黄金黄的,镰刀过去,“咔吱咔吱”一会儿下来一大片。在妈妈埋头砍芒萁时,天也跟着逐渐灰沉。埋在芒萁丛里的妈妈抬头看了看天,忙催我同别的大伙伴先回家去。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慌慌张张得被她赶着被大伙伴们拖着走了,路上没有了迷人景色,有的只是一条漫长的一步跨不到家的路。路在飞快地向后退去,可没走到一半雨依然下了起来,豆大的雨滴你争我抢的落下来,打在脸上生疼,似乎下一刻就要被雨剑给刺穿了。我害怕极了,哇哇大哭起来,坐在地上不肯走,说什么也要等到妈妈来。大伙伴们左右拉不动我,无奈,只好作罢丢下我先走了,荒芜的旷野外只剩下了滂沱大雨的哗啦啦与我无助的哭声作伴。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朦胧雨帘里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肩上的竹篙,嘴里大声喊着什么朝我走来,她满眼心疼,毫不犹豫的把伞递给我,催促着我赶紧回家。头顶上哗啦啦的声响取代了气势汹涌的大雨,不安无助的我瞬间安静下来,似乎这会儿的雨不再是吃人的怪兽,转瞬成了调皮捣蛋的小跳珠,我转动着伞柄,雨珠飞旋,伞下世界也跟着欢悦起来。殊不知身后的妈妈挑着重担却被我迟缓的脚步耗在那场大雨里艰难的前行。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爸爸又身体不好,家里的重担就落到了妈妈肩上,家里三张小嘴巴每天又巴巴地等着吃。儿时的我不懂得什么叫贫穷,只知道三餐有热饭吃,吃饱了可以出去玩。依稀记得,在我同小伙伴游玩时,看过她给人挑砖,看过她给人砍竹子,看过她给人打各种零工。有时候她从外面回来会带一些小零食或是一两个水果,我们分给她一点,她会说:"我吃过了。"

记不得是哪年了,家里的稻子得了瘟病,禾苗不长谷子,倒是长了好多白色的须须,我们小孩子都拔出来做成各种玩具,玩的不亦乐乎,觉得这种禾苗前所未见,很是新奇好看,哪里知道此刻妈妈眼里的无助与彷徨。没过多久,大家的稻子都收仓了,我家仓库的谷子却寥寥无几。没过几个月,家里的谷仓空了,我蹦蹦跳跳的跟在妈妈身后,妈妈挑了箩筐,挨家挨户的走,我忙着追蝴蝶忙着摘野花,也不知道妈妈同这些宗亲邻居们都说了什么。只知道走了好几家,箩筐才给装满了谷子,这时候才依稀明白妈妈是在向人家借谷子,约定明年收谷子了再还上。可是那年好多人家的谷子都遭了病,哪里有谷子可借呀。如今回想,那个自信骄傲的姑娘啊,在夜晚是经过了怎样的煎熬,内心打了多少次退堂鼓才能鼓足勇气去挨家挨户的借谷子的呀?

每到春天,瓦檐上的雨总是要滴答滴答个不停。妈妈会看似悠闲的哼着小调(我时常陶醉在她自在动听的小调里)搬出一箩筐豆子来,坐在凳子上,拿簸箕装一些豆子,斜斜地搭在腿上,用手刮一刮,漂亮的豆子就蹦蹦跳跳地跑到下边儿,长麻点儿的、奇形怪状的就留在上边儿。孬豆子越来越多了,转个半圈,端起簸箕颠一颠,抛一抛,孬豆子们就都齐齐整整的躺到地上去了。动作又快又娴熟,光是搬一张小凳子坐在她身边看她刮一刮,转一转,颠一颠,抛一抛都能看上一整天。一上午下来,地上的孬豆子早已堆积成一座小山了。再看框里,圆溜溜的豆子齐齐整整的码在里面。

江南的雨婉转绵柔,淅淅沥沥,不紧不慢,悠哉淡然。淅淅沙沙落在瓦上,沿着瓦沟顺流而下,脱离瓦沟汇成透明晶莹的雨帘。这雨也不经常连着一直下,下累了时也会稍作休息。在这休息的空档,我妈会去打理菜园顺带摘些菜回来,有时也会带一些绿茶叶尖儿回来。挑拣好,放入镭钵里,花生芝麻加进去,再烧一些香油。妈妈抱着镭钵放在腿上,手拿擂槌开始做擂茶了。擂槌在她手里飞旋舞动,擂茶的清香丝丝缕缕从擂槌从妈妈快速旋转的指尖四溢开来。邻里乡亲也循着香味陆续而来,人来得差不多了,擂茶也擂好了,冲兑开水,加入调料,一钵浓香的擂茶摆放正中,周围摆上瓜果,属于他们的雨天茶话会就开始了,属于小朋友的娱乐时光也到了。满屋子的人,大人们唠家长里短,嘻哈声不断,小朋友们围坐打牌或是玩捉迷藏或是玩弹珠,屋外的雨也没闲着,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地给我们配乐。待它不想下了,擂茶瓜果也吃完了,大家各自散去,回家准备午饭了。我妈开始收拾满屋子果皮垃圾,满桌子碗筷,我们则开始收拾散落一屋子的玩具。

儿时不论遇上什么困难,那个高大的身躯总会及时出现,温言安慰:没事的,没事的。生病了,可以钻到暖暖的怀抱里,那双暖暖的大手会时不时摸额头探体温。手受伤了,她会很快的止血包扎。家里的什么东西坏了,她也能缝补好。

好像妈妈一直都是那样,美丽温柔,遇到什么事都能随机应变,轻松应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或是说从哪一刻起,突然就发现她天神般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时常自怨自艾,同我闹脾气的老小孩。也许曾经她也是像我爱我的孩子一般:温柔,耐心,充满爱意。只是岁月的车轮,带走了属于她的夏天。而我,是时候该成为她的大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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