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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火雄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25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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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霸州城

 

时序已经是秋末,风吼吼的,带着透骨的劲道。霸州城城墙根下聚着些老人,他们不大说话,只是眯缝着眼睛晕沉沉晒太阳。王老汉脸膛黑红,老烟杆在手里忘了点火,这会儿正捋着脏兮兮的花白胡须,指着平整的青石板路,给围坐的孩童讲起三十年前的旧事:“那会儿城墙大窟小窿不经事,风一推,城墙就能大半,雨天满街泥,夜里还有贼寇扰,后来汪大人来了才有如今这高墙。

万历年间,汪可受刚到霸州任兵备道,满城百姓心里其实都不安。贼寇的骑兵强着呢。常常是一顿饭工夫就风卷残云奔袭过来,高头大马惊心动魄。兵备道管着军政监察,按说该整日操练兵马、巡查关隘,可这位汪大人下马第一件事,竟是带着随从往城墙根走。王老汉那时还是泥瓦匠,记得大人穿着半旧的官袍,靴底沾着泥,亲手摸了摸坍塌的夯土,话语硬邦邦:“城郭是百姓的护佑,也是边防的根基。” 汪大人的声音不高,让围在一旁的匠人都记在了心里。

修缮城墙的旨意下来时,不少人犯嘀咕:兵饷尚且紧张,哪来银钱修城?可汪大人自有办法。他先是清点府库余粮,又说服富户捐粮捐钱,承诺修城工匠优先领用官仓米粮。更让人意外的是,他把军营里的兵士也派了过来,“军民同心,方能固若金汤”。那真是一段特别的日子,每日天不亮,城墙下就响起凿石声、夯土声,叮当叮当,汪大人常提着灯笼来巡查,看见匠人衣衫单薄,便让人从军营调了棉衣;发现伙食寡淡,就吩咐厨娘多炖些肉汤。王老汉说,有回下大雨,汪大人披着蓑衣在城上指挥,浑身淋得透湿,却还叮嘱匠人:“慢些无妨,切莫伤了身子。”

城墙修到一半,城南的集市乱了起来。粮商趁机抬价,摊贩争抢摊位,甚至有地痞流氓趁机滋事。百姓们以为兵备道只管军事,这类琐事管不着,可没过几日,汪大人就带着兵丁来了集市。他没动刑,只是让粮商按市价售卖,给摊贩划定了摊位,又把滋事的地痞带到府衙训诫。有人不服,说:“兵备道管打仗就行,管这些鸡毛蒜皮做什么?” 汪大人笑着回应:“百姓安居乐业,军心才能安稳;市井秩序井然,边防才能无虞。军政民生,本就是一体的。” 他还让人在集市口立了块石碑,刻上交易规矩和粮价标准,又派两名兵丁常驻,协助里正维持秩序。依然有人不服,但隔日就都服了。据说不服的给一顿乱棍打了个臭死。自此,城南集市再也没乱过,买卖人高声吆喝,孩童在巷子里追逐,烟火气渐渐浓了起来。

那年冬天来得早,霸州境内的永定河结了冰,沿河的村庄怕来年春汛冲毁田地,愁眉不展。汪大人沿河巡查,发现不少堤坝年久失修,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裂缝。他当即决定,趁着农闲组织百姓修堤。可冬日天寒,百姓们怕吃,响应者寥寥。汪大人没有强迫,而是先让兵士带头挖冻土、运石料,又让人给参与修堤的百姓每日多发半斗米,还承诺修堤所用工具由官府提供。他自己也每日到堤上,和百姓们一起劳作,手把手教兵士如何加固堤坝。有个老农见汪大人官居高位,却毫无架子,感慨道:“这样的官,咱跟着干没错” 消息传开,越来越多的百姓赶来修堤,连白发苍苍的老人都提着小筐来拾石子。整个冬天,永定河畔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新修的堤坝蜿蜒数十里。

汪可受在霸州任职三年,城墙固若金汤,集市秩序井然,农田旱涝保收,边境也再无战乱。

没过多久,朝廷下旨调汪可受任山东按察使,主管黄河治理与水利工程,百姓们得知消息,自发地来到漕河岸边送行。从霸州城到漕河码头,沿途挤满了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稚气未脱的孩童,有身着戎装的兵士,有肩扛扁担的船工。

船缓缓驶离码头,汪可受站在船头,向岸上的百姓挥手告别。百姓们也挥着手,大声喊着:“汪大人,您要常回来看看啊!” 声音在漕河上空回荡。

漕河的流水日夜不息,至今在诉说清臣的功绩

如今,霸州城的老城墙还在,城南集市的石碑早已被岁月磨得光滑,永定河畔的堤坝依然守护着一方水土。老人们坐在城墙根下,还会给孩子们讲汪大人的故事,讲他如何修城墙、稳集市、固堤坝,讲他官袍上的泥点,讲他灯笼里的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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