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盼过年

我的老家在大西北的农村。小时候，生活条件差，吃不好、穿不暖。因此，每年进入腊月，小伙伴们就聚在一起扳着手指头儿等过年了。

我们那些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啊，小时候特别期盼春节的到来。小时的春节，那是一幅幅温馨而绚烂的画卷，悄然铺展在每一个孩子稚嫩的心间。

在那个物资匮乏年代的农村，春节对孩子们来说是一个充满期待的大好日子。那时候我和三哥还都在上小学。而我们小学一般在腊月初十左右也就放寒假了，离我家有着7华里路程的泾川县王村乡每逢一、四、七一个集市。父母会在这个时候开始赶集置办年货，我和三哥则兴奋地跟在父母身后，期待着能一起去赶集——集市上热闹非凡，父母亲忙着为家里置办着年货，孩子们最喜欢的是鞭炮和烟花，我们就精心挑选那些声音响亮、个头大的鞭炮，如果还有剩下的钱，就再买上一盒“绊炮”（也叫摔炮，直接扔到地下就可炸响）。除了购买年货，我们还特别期待“新衣服”。平时经济上很是拮据的我家，母亲和二姐常常是把姐姐和哥哥们穿过的衣服给我们改做成一套“新衣服”。一般是腊月二十过后，母亲会夜以继日地为我们缝钉“新衣”扣子，二姐就开始拆洗被褥和我们一家人的一大堆衣服，甚至在“大年三十”的那天，母亲和二姐还在为缝补浆洗的事忙碌着，我们兄弟几人则在炉火旁守岁，我和三哥期待着“新衣”的完成！

春节前的准备活动内容也非常丰富。村人们常说：“半年辛苦半年甜，走进腊月就是年。”常常，“腊月八”一过，春节，这个承载着中华民族深厚文化底蕴的传统节日，便悄然临近。它不仅是一个家庭团聚、辞旧迎新的时刻，更是传统习俗与文化的延续与传承。我们北方的小年——腊月二十三过后，年的味道更是悄悄弥漫开来。农人们，家家户户都沉浸在一片忙碌与喜悦之中。首先是腊月二十四的卫生大扫除，这是迎接新年的第一步，我们帮着母亲及二姐把庭院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扫去污秽、迎来吉祥，人们都说这能扫掉过去一年的晦气，带来新一年的好运。

其次，砍柴备料这一古老的传统习俗，也成为了迎接新年的一个重要活动，那时候，这项任务几乎落在每个家庭孩子们的身上，也是我们作为孩子义不容辞的责任！不过，我家的那些柴禾，都是我们兄弟几人跟着父亲放羊时去拾掇回来的，早早地，我们背上背篼跟着父亲赶着羊群出发，每当夕阳西下，我和哥们都“满载”而归。回到家中，我们把山中刮得的蒿子、拾得的木柴分类并很整齐地摞在大门上，有时，父亲还会把一些大一点的木柴用斧头按一分为二或一分为四劈开，晒干备用。一般，母亲做饭烧水时就用木柴（我们也称为“硬柴”），熬稀饭或烙馍时，要用文火，则用蒿子之类这些“瓤柴”（也称为“软柴”），父亲堆放在大门前的这些柴火，成了冬日里一道靓丽的风景。

此外，杀年猪也是春节前的重要活动，过年，吃肉是必须的。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物质困乏肉不好买，多数农村人也没钱买。年跟前，村民会四处探风，看谁家有猪杀，以便早些去赊点儿肉吃。但有一年，我家却破天荒地养了猪，且长得膘肥体壮。小年前，父亲请来了杀猪师傅（其实他就是我的一个堂哥），并喊来左邻右舍帮忙杀猪。堂哥来家后，先在院里找地方把杀猪风箱摆好，又在下面放了个接血的瓦盆，一切准备妥当后，便领着人去圈里抓猪了……说实话，当年堂哥拿刀刺向猪脖的场面，我是不敢看的，在我捂住耳朵回头躲避的那一刻，是那头猪撕心裂肺的惨叫——很快，猪被杀死前的惨叫声完全停了下来。很快，堂哥麻利地就将猪肉分割剔开，有的被放到案板上，有的母亲则直接放到锅里煮了。之后，父母亲差我和三哥去把村子里年龄大的和一些长辈请到家里来吃肉（其实就是每碗绘菜上面搁几片大肉），大家一边吃一边议论着什么。待大家“酒足饭饱”之后，一切收拾妥当，堂哥和几位长者都斜叼着“大前门”牌纸烟，满意地离开了。时至今日，想起大人们合力将那头大肥猪捆绑并抬到风箱上，大猪“嗷嗷”的叫声震天动地，感到那场面既残忍又充满节日的喜庆。之后，父亲就帮着母亲和二姐她们灌香肠，熏腊肉，准备着各式各样的年货，那份热闹与喧嚣，是我们孩子们心中最温暖的“背景音乐”。而我们这些孩子们，则像一群快乐的小鸟，跟在大人屁股后面转来转去，时而又因好奇而捣乱，心里满满的都是对春节无尽的期盼！

最激动而扣人心弦的是欣赏那一幅幅春联，墨香四溢，看着，写春联的人挥毫泼墨，一笔一画间，不仅书写着对来年的期许，也承载着千年的文化韵味。自二哥上初中后，我家的对联基本都是他写的，记得那年我们刚搬了新房，春节前夕，二哥写对联，我和三哥则站在一旁，准备好提前打好的“浆糊”，等着墨迹渐渐干涸，便小心翼翼地将写有“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学每无涯苦作舟，书山有路勤为径”等的对联贴在房前屋后的门榍上，仿佛这就能把幸福和吉祥也一并贴进家里，心中那份对春节的渴望也愈发浓烈。那年春节，我的一位堂姐来看望母亲，还特意表扬了我们写得这些对联！

最让人兴奋的，莫过于除夕之夜。夜幕降临，鞭炮声此起彼伏，像是整个世界都在欢腾。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用着丰盛的年夜饭，母亲和二姐精心准备的那饭菜的香味，至今仍让人回味无穷。饭后，母亲和二姐则准备着初一早晨要吃的细长面。这时，隔壁邻居“六老汉”（他在家排行老六，大家都这么称呼他）也来家里坐坐聊天，给我们讲述他过去的点点滴滴，也会展望新年的希望与梦想，而我们则瞪大眼睛，听得入迷，津津有味；同时，我们也迫不及待地等着凌晨激动的时刻——争抢着再次燃放起鞭炮，辞旧迎新，恭贺新年……

大年初一开始，人们走亲访友，互道新年的祝福。拜年的队伍穿梭在大街小巷，山村农家，传递着温暖和喜悦。

如今，已几十年时间过去了，感觉那时的春节，是那样的纯真与美好， 每一细节都镌刻着童年的欢笑与梦想。那时的我们，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与向往，春节不仅仅是一个节日，更是我们心中最美好的期盼，是那份无论岁月如何更迭和那份新春快乐都永远温暖如初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