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我是在庆阳农校读的中专,中专毕业后,很多年,我再也没有回去过那里。等到那年我和妻子、小舅子他们一家回去时,才得知原来的中专已成为了“陇东学院”(在原来中专学校的基础上进行了改扩建),原来的“庆阳师专”也成为了“庆阳一中”,且“陇东学院”每年都招收全国各地的高中毕业生,激动之余,心里还是有点戚戚然。常常,也从“庆阳农校403班同学”群里上传的照片来看,无论是办公条件还是环境改造已今非昔比了!
当时,庆阳农校的名字如雷贯耳,几乎是全省每个初中生心目中的“象牙塔”,能够考取的学生寥若星辰。记得我们初中八七届的学生,经过严格的预选、统考,全平凉地区只有10名同学被录取,其中也包括我!庆阳农校位于庆阳市西峰区温泉乡八里庙村,学校距离西峰市区8华里,距离我家大约132公里,除了庆阳市西峰区少数学生走读,绝大多数学生都在住校。
就当时来说,我们的住宿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好象是一栋5层楼,楼的前面是男女厕所,楼后面有一道小小的排水渠,同学们把洗漱的脏水或吃剩的饭菜都会偷偷地倒进那个渠里,到了夏天,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最难过的日子还是冬天,由于宿舍没有暖气,只有一个火炉,同宿舍的我们有的同学就准备了热水袋,或找一两个空的葡萄糖输液瓶,吃完晚饭后去水房接一壶热水,将热水袋或瓶子灌满,放进被窝里(宿舍里是坚决禁止用电热褥的)。晚自习下课后,回到寝室准备睡觉时,被窝已经被热水袋或输液瓶捂得暖洋洋的。而我多的则是和衣躺下,待被窝里热些了,再脱衣睡觉,这样也就不觉得冷了,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我们也就都习以为常了。
由于我们都是学农的,所以学校的学生大多以农村孩子为主。学校有食堂,分教师灶和学生灶,但那时却好像没有少数民族学生的灶(比如回民灶),条件好的学生可去吃些晕菜,一碗肘子肉七八角钱,有油水,卫生干净,大多数像我这样条件比较差的孩子,大部分时间是吃素菜,一碗菜三、四毛钱。当然,家住西峰区的学生,每逢周末,他们可以回家,父母专门会为他们改善一下伙食!有的同学有亲戚在西峰工作,他们也会时常送些吃的过来。这些同学的生活都是令人羡慕的!
宿舍里8个人,夏天,我们大都是打好饭在餐厅里吃。每到了冬天,我们打好饭就都回到宿舍里,围着火炉吃。为了能够省钱,早餐我们多数同学都是一份小菜、二两馒头、一碗稀饭。中午或下午都是四两馒头或面条,再加一份素菜。当然,周内,我偶然也是会给自己改善一下伙食的——去打一份肉菜回来,但我却不吃肉,就把里面的肉全部挑给了一位姓丑的同学,我只吃里面的土豆块和豆腐什么的。周末的时候,我们宿舍的几个人也会用省下的菜票钱兑换的人民币一起去八里庙村部里的一个饭馆搓上一顿。饭馆面积不大,只摆放了两三张桌子。一碗小面不到一元钱,再要上几瓶汽水,大家吃得很是享受的样子。
我和同宿舍姓景的一位同学每天六点起床,去参加晨跑,晚上晚自习下课,十点要准时关灯休息。有位姓宋的同学其实五点就起床了,他常常站在路灯下背书,即使是冬天也不例外,所以他在班里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为了防止有人晚上十点后“开夜车”(当然我们更多的是聊天),学生会主席带着一帮人总会在熄灯后来到宿舍门口督察,一旦听到宿舍有说话的声音,就会大声呵斥,我们一下子便变得“鸦雀无声”起来,当然这并不妨碍“开夜车”(看书)的万同学——熄灯了,他就偷偷拿着小手电筒爬在被窝里读小说,他不但书读得多,而且当时烟瘾也很大。
基本我们每周都会举办一场升旗仪式。每次升旗仪式,教务科长刘访贤老师总要“训话”。记得有年的夏天,刘老师训话讲到纪律时,他说,“我们学校不允许学生穿‘奇装异服’,留长发,但我发现有的男同学还穿拖鞋,而且还是红拖鞋!”当他站在队伍前方讲话的时候,站在队伍中的我总会偷偷地瞄一下和我一块穿红拖鞋的梁同学和房同学。顷刻间,我和这几个同学都会笑得“全身发抖”,但却不敢发出声音,因为旁边就站着我们的班主任老师任帮来先生。
因为学校承担着小麦育种,植保,果蔬种植、修剪等的任务,所以学校的师资力量很雄厚,很多老师都有自己独到的教学方法。我至今还记得数学老师石旭东,他讲起高等数学来,思维敏捷,方法灵活,擅长打篮球;土壤肥料学老师邓芸气质如兰,她还一直带着我们去野外实习,让我受益匪浅;化学老师王鑫,他戴一副金丝边茶色眼镜,化学课讲得甚是精彩;语文老师计富祥踏实稳重,黑板上写得一手好粉笔字;蔬菜学老师任定兰她老家山东,讲课抑扬顿挫,声声入耳;昆虫学老师史文兴,他的记性很好,基本记着每个昆虫的害处及生活习性;果树栽培学老师吴建军,由于他任副校长的缘故吧,表情很是严肃认真,不苟言笑,对教学精益求精;英语老师刘会生,上课时、一口流利的英语把多数同学听得云里雾里的;班主任老师任帮来虽没有代我们主课,但却代全校的音乐,现在我会唱得《今天,是你的生日》、《保卫黄河》、《山丹丹花开红艳艳》、《一剪梅》、《英雄赞歌》等这些歌曲都是他教的……如今,每每写到他们的名字,身影就如在我的眼前一般。
当时学校对学生的学习抓的很紧,每个学期的中期或期末考试都是不同年级的同学花插着坐的“单人单桌”。每次考完试我们班总会在教室的后面公布考试成绩,白纸黑字,如芒刺在背,我原本喜欢“阅读与写作”,进入中专后,只好暂时放弃“兴趣爱好”,全力以赴攻学业,每每榜上才有名——有次,因学习成绩比较靠前,我还被评为全校的优秀团员!
那些年,我们的生活还是很单调的,学校里除了每周五放一场电影,组织每年一度的运动会和一场歌咏比赛,再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了。可是有一年却举办了一次演讲比赛,班主任老师任帮来也是评委之一,起初,经过精心准备的演讲稿我还能背诵,可演讲那天,到了中途,看到那么多熟悉的面孔时,我的脑子里竟一片空白,后来,我又不得把装在上衣口袋里的讲稿拿出来“念”,这时,我看到评委老师们把原本打好的成绩都又降了下来……我的那次演讲,可以说成为了班级的笑谈!
平常,由于我坚持写日记的缘故,我的作文还是不错的,有几次的作文还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在班级阅读。学校的图书馆里有很多藏书,我经常从图书管理员脱安娜老师那里借阅很多文学作品,躲在宿舍里阅读。春夏之交周末的时候,我也会选择带着书去学校外的田间小道上阅读。这时,天空晴朗得就像苍穹尽底,目力所及之处,整个儿都被太阳高高地照耀着反射下来的阳光遍布在董志塬上的田间大地,我独自在其间静静地坐着,并看到无数的蝴蝶在眼前的油菜花中成群地翩翩起舞,我忘记了尘世的一切,此时却仿佛只有我和我的书友存在!《悲惨世界》、《红与黑》、《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巴黎圣母院》以及《平凡的世界》等等,文学渗透了我的整个生活,每次阅读,我不再是经历自己个人卑微的历史,而是置身于一部伟大的精神史诗之中了,我从文学中汲取养料,我所喜爱的这些书籍成为了一部部“圣经”,向我提供忠告和帮助,这是当时我能够深切的体悟。
爱情在我们中专这个十七、八岁年龄段的学生来说还比较懵懂的,可是课间还是会看到两三男女生站在楼道的窗户前,他们低声说着话,脸上洋溢着幸福且羞涩的笑容。很多的“地下恋情”直到毕业时才被揭晓,谁喜欢谁,谁暗恋谁,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就像喝了一壶老酒,品味着那份纯真苦涩,那份爱而不得,其中最令我大开眼界的竟然是我们班的赵班长因为痴迷于《第二次握手》中“丁洁琼”这个人物,结果将感情投射给班级一位叫“琼”的女生而紧追不舍,最终修成“正果”,虽则当时真的是“狼多肉少”(全班42名同学中,女生仅5名)。以至于后来多年,关于异性之间,我才发现了一个很玄学的现象:男女搞“暧昧”,却假装很正经,其实根本瞒不住人,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关系不单纯!
诚然,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珍藏着一副对这个世界最初的印象图画,它储存在脑海的褶皱里,平时被繁杂的信息遮挡,好像昏睡的幽灵不理晨昏,但它无所不在地笼罩着我们,引导着我们每个人对世界的基本视点。那些年,中专4年的学习和生活是我人生最难以忘怀的一段时光,她保证了我在后来几十年的人生里能拥有一个追求自由和光明的心灵,保持一种遇到挫折失败时而不被打倒的勇气和始终积极向上、乐观开朗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