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去菜市场买菜,却发现一旁的水果摊上已经摆满一堆一堆黄色的杏儿。忍不住垂涎欲滴,便上前去打问:“杏子咋卖?”“这个每斤9元,那个10元3斤。”卖主们向我一一介绍道。心想,这杏子什么时候这么贵了?我虽则知道,她们给我要价9元的是仁用杏(我们当地人也叫“贵妃杏”),我着实还是难以接受,但又想吃,于是便买了10元3斤的“水杏”回家。
吃着这些不酸不甜、有点儿寡淡味的水杏,又不由使我想起了过去那些年吃杏时节的事情来。
在我的记忆里,最早,我家崖背上就有棵杏树。那时在还幼小的我看来,我家的这棵杏树树枝高大、树冠“铺天盖地”的。每年的春天,到了三、四月间,杏花盛放,我就和一些小伙伴们欢快地跑来在杏树下赏花,忘我地尽情玩耍。总是急切地期盼着这满树含香的杏花早日谢去,好留下满枝的果实,那样的人生才有了盼头。
夏天来临,这棵杏树在酷热的阳光照耀下,青涩的杏子逐渐成熟,转为诱人的橘红色。我们这些熊孩子每天时不时就去守在树下,趁大人不时在便偷偷地爬上树摘食起来。一枚枚杏子在味蕾上的香甜可口,好吃得直叫人感叹不已。直到现在,童年偷食杏时那种场景还飘荡在我温馨的记忆里。可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每每有中学放学的学生从我家崖背上的那条小道上经过,他们总是会将石头、土块砸向我家的那棵杏树——开花时砸花、结了杏子时砸杏,有次正在上初中的大哥、二哥和他们理论,差点儿还被扔下的石头砸伤了大哥!于是,我家这棵唯一的一棵杏树就被父亲伐掉了。
家里没有了杏吃,我和三哥又将目光投向了生产队里的果树林——每年到杏子成熟的季节,当我们看到给生队里看管林子的我家门前的张寿福老汉(按辈份我们要喊他太爷的)回家吃饭时,我便对三哥说:“三哥,我看太爷回家吃饭了,咱们‘偷’杏去。”经过一番“密谋”,我们便一人在太爷家的的崖背上“站岗放哨”、一个人手里拎只小笼笼飞快地向对面山洼里的果树林中奔去……不等太爷他们家的饭吃完,我们把“偷”回的杏子已是吃得满口生香!
不过,有次三哥负责“站岗放哨”、我负责去“偷”杏,待我刚一爬到树了摘了几个又大又黄的杏子时,只听得太爷一声喊:“哎,哪是个谁?”听到喊声的我一紧张,就赶紧跳下树来——这时,只见地上盘着的一条蛇眼望着我,口中吐着信子!“哎呀,妈呀!”吓飞魂儿的我顾不上掉在地下的小笼笼及“偷摘”下的杏子,撒腿就跑……在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去生产队里的果树林里“偷”杏了!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父亲放的羊都分给了各家各户,社里又把那片果树林交给父亲来看管。
每年的七月,暑期来临,我们放了暑假,杏子也终于黄了。记忆中杏黄时节是我们最忙碌的时候,树上摘下的杏子等各种果子分给了各家各户。我们这些小孩子们也投入到了繁忙的“拾杏”劳作中。
那时,社里的杏树繁多,杏子又一身是宝:果肉晒干后可以加工成酸甜爽口的果制食品,杏核里的果仁既可食用、又能入药、还能卖钱。故而杏子一度成为我们当地村民的重要经济来源。每逢杏黄时节,我们一家人便全身心地投入到拾杏晾晒的工作中。大家分工明确,母亲和二姐只在家中捏晒杏干,分离出杏核。父亲就领着哥哥们和我到山里拾给群众分剩下的不太好的杏。
到了山里,远远望去,山坡上,草丛里已落满了熟透的杏子。父亲和大哥还会用力去摇晃那些杏树,使更多的杏子落下来。杏子伴随着“刷、刷、刷”的摇晃声纷纷从树上掉落下来,有的钻进草丛里,“藏”了起来,有的则蹦跳着向山下滚去。为了方便拾杏,二哥和我们常常会在山坡上每隔一定距离就用装有杏子的袋子堵一道道高高的“垄”,任落下的杏子跑得再欢,也会在垄前乖乖停下,我们捡拾起来就特别方便。有时,父亲和大哥二哥他们还会用长竿敲打高处未摇晃下来的杏子,我和三哥则争抢着去捡拾。
我们一家人蹲蹲起起,说说笑笑,饿了渴了,就挑几个鲜硕的大杏子来吃,既能使口齿生津,又能补充一定的能量。不多时,就从山顶捡拾到了山脚,父亲的背篼和哥哥们的袋子也都装得满满的,我和三哥则用根木棍抬起两大笼,一行人徐徐向家走去。
回家后,我和三哥“装腔作势”地去做作业,父母亲、二姐和大哥二哥他们就一道去捏杏子。果肉晾晒在院子里的晾板上,杏核则分离出来,散晒在铺有蛇皮袋子的院子里。此时,满院的杏香包裹着大人们此起彼伏的交流声,我和三哥的嬉闹声,有时也有二姐、大哥二哥他们的背书声,轻轻浅浅,朦朦胧胧。
每年的杏子黄了,我们大家的生活就有了新的奔头。经过炮制的“杏产品”(主要是杏干和杏核)家里除少数留存食用外,大多都被父母交到了乡上的收购站里,换取一部分“收入”。待到下一个学期,我们姐弟几人的学费便有了着落,在往后的很长时间里,家里的零花钱也是不会很缺的了。
就这样,我们在和一个个与杏子打交道的暑期在不经意间就过去了。后来,家中的生活日渐改善,我和二哥三哥亦一路读书,跳出了农门。多年后,我们兄弟几人每每谈及杏子,我总能在口唇间泛起一汪涎水,大家总能忆起那些杏黄时节里忙碌而又快乐的时光。
再后来,我们长大成人,各自“成家立业”,童年的往事历历在目,挥之不去,一切都成了美好的回忆。每年到了杏子成熟的季节,姑姑总会让宝喜表兄把她家的“接杏”给我们带几筐来,她老人家知道我们姐弟几人好吃这一口。有几年,表兄外出务工没有在家,姑姑也不忘迈着蹒跚的步伐给我们带几“挎包”接杏来。有时,即使是在梦里,我也总能梦见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杏子——成熟的杏子通体金黄,杏子圆润醇厚,有几个杏子我在初尝时往往一股酸意袭上唇齿,让人不由咧嘴眨眼,细品时却有一丝甜味缓缓而来,回旋流转,不自禁又咬下第二口……
前些日子,回家看望已鲐背之年的老母亲,也帮着大哥晒小麦,在路过一村庄时,见到路旁的几棵杏树下“躺”着满地的金黄杏子,却没有人捡拾!这不仅又使我想起了最近网上流传的一个段子来:
树还在、杏已黄,不见当年摘杏郎。
敢问孩童今何在,都在城里还房贷。
又是一年杏黄季,我想,父亲和姑姑如果还在的话,我们吃到的杏子,一定也会很甜!
我从小就喜欢吃杏子,至今如此,然而关于杏子的记忆更多地却是停留在了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