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荔枝

妹妹要从家乡过来上班，电话里父亲说：“今年是荔枝丰收，而且能卖个好价钱。”叫妹妹带两箱荔枝过来，让我们也尝尝，以解思乡之愁。

  出来前妹妹打电话给我，说晚上才到，我住在城里，让我出来接，要我不要关手机。晚上我冲完凉，就耐心地守候着手机，时不时地发信息询问妹妹所到的地点，作为哥哥生怕自己那里做得不够周到，也同时回味着从小就爱吃荔枝味道。出来打工这几年，虽然每年都能吃上一回家里托人送来的荔枝，但我总觉得时间相隔太久了。

  前几天，有位手推木板车，卖水果的阿姨在我门口过，听见卖荔枝的吆喝声，我就从屋里冲出来看，阿姨以为我想买荔枝，就上前问：“靓仔，要买荔枝不，这荔枝好靓的。”看着摊上的荔枝正好是我老家里的特产――黑叶荔，我回答：“对，好靓！”对家乡的特产，我总是保留着这种态度。价格也不是很贵，嘴里早就馋透了，但一问产地，原来产自高州的。心里想到反正妹妹过几天就要送过来了，想吃也不要急于今天啊，我要第一个吃到家乡的特产，我得忍着。广东的荔枝很早就上市，要吃早就吃翻天了。

  今晚我久久不能入睡，突然起来就看一下时间，生怕错过了什么。好不容易等到了约定时间，哎，但预期而不至。手机没有响起妹妹的电话，心里不由得着急，会不会有什么不妥？急忙打电话过去。“哦，快到了，到了再给电话你”妹妹说。我高兴地起床，梳洗了一番，穿着整齐，似乎要迎接什么来的贵宾。

  终于到了，荔枝带来了好几大箱，其他几箱也是在这边上班的同乡托他们带过来的。因为出来打工这几年，很多原因没回去，心里都想着家乡。我急忙撕开父亲封得严密的胶纸，扒开纸箱。哗！满满的一箱荔枝，红红的，在纸箱里，像一窝刚下的仔。荔枝散发着闷在箱子里的热气，热气里透出一道荔枝的清香，迅速地填满了我这间小小的出租房，香气醉人啊。剥开荔枝壳，把嫩白的荔枝送进嘴里，那种家乡荔枝特有的香甜，让我仿佛置身于家乡的美景：

  东方的大山上升起了太阳，阳光明媚；大山下流淌着一条江水，江水清澈；河边那一个个村子，红墙小楼；一条宽敞平坦的水泥大路像珍珠链子，把一个个村子串联起来；身边围绕着满山满岭的荔枝树，树上挂满了红通通的果实，老农的脸上也挂满了丰收的喜悦。家乡就在脚下，每一条路，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副副朴实而又熟悉的脸孔，我未曾忘记过。

  记得上初中时家里很贫穷，但父亲还是把我送到城里上学，似乎要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于我的身上。记得那年荔枝成熟，我趁着假期回家里要生活费，顺便吃荔枝。才知道今年荔枝小年，几乎没什么收成，假期一过就要返回学校，家里给的生活费也越来越少，嘴里不时地嘀咕着怨气。虽然荔枝没什么收成，临走时，父亲还是帮我准备好了鼓鼓的一背包，我吃不了那么多，他说多拿点给同学们也尝尝家乡的特产。

  给的生活费很少，父亲早就看在眼里，提前一天把树上全部所结的荔枝摘下来，也没能凑够一竹筐。把竹筐用胶带绑在自行车后架上，推出村子，父亲说到镇上也许能卖个好价格，顺便送我到镇上搭车。到镇上还有十几公里路，不是圩日，几乎没有车走。平时都是我一个人走路出村，这次父亲要送我，荔枝绑在后架上，我的背包挂在车头，不能载人，只能推着走。我们一路上很少话，父亲很多都是叮嘱，唯一没有谈到学习上，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生怕他问起。

  我们走得很慢，大路好像刚修过，又逢雨季，本来就不好走，现在更是坑坑洼洼，泥泞路滑。好不容易快到镇上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噼噼叭叭地下了起来，我们都没带雨具，父亲马上叫我快跑到前面分叉路口的小房子里躲雨。我不顾一切地狂跑到了小房子的屋檐下躲雨。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回头看父亲，大雨朦胧中，只看见他的瘦小的身影在吃力的推着自行车，路上越来越深的积水，自行车在打滑。我的眼睛湿润了，我又不顾一切地冲了回去，帮父亲在后面用力地推车。“傻仔，快点回去躲雨，打湿了新衣服，一会感冒了怎么办？”在父亲强烈的要求下，在豆大的雨点中，我没有退缩，硬是协助父亲把车推到屋檐下。

  雨停了，到了镇上，竹筐里的荔枝上了称，去掉竹筐的重量，就是荔枝了。价格并没有父亲想象中那么好，因为水份太多，经一番与商贩的讨价还价后，父亲作出了妥协。

  卖完荔枝，父亲塞给我几十块钱，叮嘱我省点用，我看着他被雨水淋得满身，脸上还带着与商贩讨价的无奈，我推开了他那只拿钱的手，他那只粗糙而又结实的手，他又把钱塞进了我的口袋。我上了公车，车外父亲在向我 招手，我从窗口探出头看他，他那身材瘦小，似乎弱不禁风；皮肤黝黑，经受了多少日晒雨淋的洗礼；旧自行车立在他的身旁，另只手拿着空空的竹筐；卷着裤脚，裤子像大大的布袋把他的双脚裹在里面；脚上穿着补得好几处的凉鞋；站在黑色泥泞的街道上，脸上还带着笑容向我招手。这是可是我永远难忘的一幕啊。

  车开了，不敢再看他，我的心碎了，烫皮的泪在脸颊上滚淌下来，我心里暗暗地发誓不再让他和身边的每一个人受苦。

家乡的荔枝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却凝聚了多少辈人辛勤和汗水；它也不是什么果中之王，它却滋养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与它息息相关的人。

如果那条河是母亲，那山就是父亲啊，那么荔枝就是亲人养育的爱，陪伴和呵护着我们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