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安康江阴县凤堰梯田是目前秦巴山区考古发现的面积最大、保存最完整的清代梯田。去凤堰古梯田的路,是盘旋着往云里钻的。当车轮驶过最后一个急弯时,漫山遍野的灿黄就撞进视野——梯田醒了。
一层层,一叠叠,从山脚盘绕至云端,像大地的指纹,被春风蘸了金黄的颜料,一笔一笔描摹。油菜花浩浩荡荡地铺满每一道垄埂,仿佛整座山都浮在花海上。从高处俯瞰,这些盘山而上的曲线,像是大地被春风揉皱后又小心抚平的金色绸缎,在阳光下粼粼颤动。风一来,浪就涌动了,金灿灿的波光从这丘滚到那丘,最后跌进山谷的阴影里,碎成细密的香。当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在风中摇晃时,我听见春天最汹涌的回响,而此时的我忍不住高声大喊:油菜花,婺源(有故事)欠你的油画,凤堰古梯田还给你。
满目金黄香百里,一方春色醉千山。摇下车窗的瞬间,浓烈的芬芳混着泥土气息一起涌进来。蜜蜂的嗡嗡声贴着耳廓飞过,后视镜里,几只白蝶正追着我们的车尾气打转。拐过一道之字形山路时,整片花海突然倾斜着扑向车窗,那一刻,竟错觉是我们在坠落,而梯田正流淌着接住我们。
打卡拍照,把车停在观景台边,踩着松软的田埂走进花丛。泥土还带着夜露的潮湿,鞋底碾碎几片飘落的花瓣,空气里便渗出更浓郁的甜香。农人牵着牛,从田埂上走过,黑的是牛,褐的是犁,黄的是花,青的是山。他的脚步很慢,像是怕踩碎这片明亮的梦境。偶尔直起腰,望一望远处——那里有更辽阔的金色,一直漫到天际,和云粘连在一起。
阳光渐渐烈了。花海愈发耀眼,像千万盏小小的灯,被大地捧在掌心。蝴蝶低飞,蜜蜂嗡鸣,连空气都是香甜的。站在观景台俯瞰,梯田的线条柔美如涟漪,一层层漾开,仿佛时光在此处打了个盹,留下这金黄的、温柔的褶皱。
暮色爬上田垄,花海便暗了下来,变成沉甸甸的暖黄。远处的村庄升起炊烟,梯田渐渐隐入山的轮廓里。只有风还在一遍遍翻动花瓣,沙沙作响,像在诵读一首未写完的诗。此时,我们坐在田埂边喝自带的桂花酿和餐馆老板娘聊着天儿,品尝着她上了中央电视台美食栏目的“白火石汆汤”以及拿手特色小炒菜。晚风把花香酿得更稠,梯田的线条渐渐模糊成一道道暗金色涟漪。山下村落亮起灯火,像几粒被风吹落的星子,而我们的车静静地泊在花海边缘,如同泊在某个悠长旧梦的岸边。
返程时,后座塞满了沾着花粉的野花枝。导航机械地报着“前方连续转弯”、“前方连续转弯”,而脑海里仍翻滚着那片金色海洋,它让每一个转弯都成为惊喜,让每一公里奔赴都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