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父亲的 “造林基因” 太强大,我这从山旮旯里蹦跶出来的娃,打小就对摆弄花花草草、鼓捣树苗子这事痴迷得不行,前几年老家房子改造后,我就在房前屋后种下了一些花草树木。今年的立冬时节,我回了一趟老家参加新廊桥“圆桥”仪式,正好“探望”一下我种下的那些花草树木。
但见我院子里前年种下的石榴树已经长有一人高,细细的叶子随着冬季的到来,半青半黄开始掉落,房后的一株梅花也长到半人高,枝头上的叶子被虫子咬得千疮百孔。想起元朝诗人仇远的一首诗“细雨生寒未有霜,庭前木叶半青黄。小春此去无多日,何处梅花一绽香。”这不正是我这乡村庭院的写照吗,只不过我的那株梅花还没有绽放罢了。
梅花虽未开,旁边那几株茶树不经意间,枝头绽放出了一朵朵洁白无瑕的花儿,宛如夜空中最纯净的星辰,又似初冬晨曦中轻盈的霜雪,默默诉说着季节更迭的秘密。白茶花不染尘埃,点缀在墨绿的茶树间,如点点繁星落入凡尘,为冬日的山村增添了一抹诗意与雅致。
我驻足凝望,心中涌起一股温柔而莫名的暖流,层层细腻的涟漪随之荡开。这些茶树是父亲当年亲手种下的。父亲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特别钟情于植树造林,经他手种下了有挺拔的杉树、坚韧的松树,但种的最多的却是茶树,原因是在我们那个小山村里里,茶树当时可是响当当的 “摇钱树”。每年一到采摘季,那鲜嫩的茶叶就变成了家里的 “小金库”,源源不断地补贴着家用。而松树呢,堪称 “柴火界的扛把子”,有了它,家里的炉灶就有了最坚实的 “后盾”,所以也被父亲大量地栽种,我就曾多次跟随父亲上山植树造林。
父亲不知从哪里拿回来一大编织袋的松树苗,一大早就和我扛着锄头柴刀到几公里外的大罗坑半山腰处。父亲如开路的先锋,在前头挥锄打出一个坑,我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将细细的松树苗放置在土壤中,再轻轻覆盖泥土,给予它坚实的拥抱。我记得大概是一米左右种植一株树苗,一行种满再上一层继续种植。现今进城数十载,我已久违那片山林。不知那些小树苗是否已长成蔽日的参天大树,傲然挺立于云霄之下……
而茶树大多是种在离家近的地方,这样也是为了方便采摘,父亲将房子周围附近可以种植的地方几乎都种上了茶树。我家房子前面的就是一片茶树林和一片山茶籽林,还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随着立冬时节的到来,茶花陆续绽放。晨曦初露,我和同伴怀揣课本,步入茶园,开始晨读。空气中弥漫着茶树花的芬芳,如同精灵轻舞。偶遇一朵硕大的茶花,犹如翡翠中镶嵌的明珠,我轻轻采撷,仿佛摘下了自然的馈赠。将花蕊间的蜂蜜轻轻一品,那甜蜜在舌尖绽放,那童年的快乐在心间久久回荡。
茶树结出的茶籽不仅是自然的宝贵种子,更是我和小伙伴童年时光的欢乐源泉。每当春风拂过茶园,金黄的茶籽如繁星般散落草丛间,引诱我们去探索、嬉戏。我们在土地上挖掘一个锥形小坑,每人放入两颗茶籽,随后,我们轮流用另一颗茶籽作为“弹丸”,发起挑战。这是一场智慧与技巧的较量,精准的击打伴随着欢声笑语,回荡在空中。
茶籽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或在圆孔中跳跃。每次成功将茶籽击打上来,都如点亮心中的明灯,照亮胜利的希望。竞争与合作让快乐愈发醇厚,空气中弥漫着茶香与童真的甜蜜。
春天到来时,温柔地唤醒了沉睡的大地。万物复苏,最是难忘母亲在茶园采摘茶叶的身影。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耀绿油油的茶园。母亲穿上旧蓝布衣裳,戴上斗笠,背起竹篮,踏上通往茶园的小路。小路两旁树木郁郁葱葱,脚下是细碎的石子,每一步都踏出了母亲对土地的深情。茶园里嫩绿的茶叶在微风中摇曳,仿佛在向母亲招手。母亲弯下腰,用灵巧的双手,仔细采摘每一片茶叶。动作熟练优雅,如同进行神圣的仪式。每一片茶叶都凝聚着父母的心血和汗水。
太阳逐渐升高,茶园气温上升,母亲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不停下。她一边采摘,一边望向远方,眼中闪烁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母亲心中的春天,充满希望和生机。快到中午,母亲停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捶了捶酸痛的腰,背起装满嫩茶叶的竹篓,走到二里地外的茶叶收购点,换来几元钱的收入。那是她半天辛勤劳动的成果,也是我们家的经济来源。母亲的勤劳和坚韧,为全家人增加了生活的保障,她在儿子心里是一位最好的母亲。
立冬时节,茶树花开得正盛。虽然双亲已经离我而去,但关于茶树与茶花的记忆依然历历在目。这些记忆成为了我心中的灯塔,指引着我勇敢前行,在困境中给予我力量和支持。每当思乡之情涌上心头时,脑海中浮现的是那片盛开在冬日里的茶花,以及父母辛勤劳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