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北方一个十分普通的农场,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朝五晚九,顺风顺水的生活。恬静,舒缓升起的炊烟,是人们生活气息的标志,是乡愁的味道。
童年有许多事情都忘记了,但有些事还是记得的。大人们有着自己的智慧,日出去地里干活,日落才回家。而孩子们也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吃过早饭一抹嘴巴,一溜烟就没影了,无拘无束,玩耍的天昏地暗。跳过院子的空隙偷甜菇娘,骑在别人家的土墙头上摘黄瓜。偷沙果,把土墙头当木马骑,站上去打架。可无论怎样贪玩,不会忘记吃饭的时间。这回去早了饭没有做好,回去晚了,大人把饭捡下桌了,还挨顿责骂。于是,都看自己家房顶上的炊烟,炊烟深浓了,父母正忙活着呢,又慢慢变淡了,到烟筒没有烟的影子,饭菜一定端上桌了。小伙伴们则收起叽叽喳喳,连蹦带跳的脚步,带着玩耍后的欢乐,饥肠辘辘,向家里的那缕炊烟奔去。
那缕炊烟是童年最柔软的束缚,一个家无声的召唤。是父母关心的话语,慢点吃别噎着,不要掉饭粒啊!掉饭粒脸上长麻子坑。
清晨田野是寂静的,太阳的光芒还在半醉半醒,朝霞画着朦胧的妆容。一声声鸡鸣,王大爷家的小狗开始汪汪叫了,勤劳的男人们扛起锄头,迎着朝霞,三三两两的走向田野,开始了一天最初的劳动。这个队伍里有爸爸和爷爷勤劳的身影,妈妈奔向附近的柴草垛,抱柴火点灶台也升起了清晨的第一缕烟火。炊烟飘逸托起了屋脊的平凡,你家的我家的,缠缠绕绕,手拉手在房子的上空缠绵着。炊烟有时是绵软随风飘扬的,留心观望炊烟是有灵性的,辨别着百态的生活。王姨早早升起炊烟,唤醒王叔去地里干活,谁家有病人在燃烧主人的心血,谁家早起半夜点燃烟火,主人是去场部送粮食,谁家最后点亮炊烟是睡过头了。炊烟是农场的精灵,是它们在呼吸,是家乡的根。
炊烟笔直的,斜线的,正着的,反着的代表一个个家庭难念的经。无论怎样各有各的规矩,有的炊烟变成仙气飘飘,有的如疾行客,干净利落头也不回飞向天边。炊烟袅袅一头连着锅碗瓢盆的节奏,一头是柴米油盐的欢喜,是平常百姓心中对好日子的向往和希望。
炊烟交织在鲜润的空气里,在微微的晨风里,慵懒,几分妩媚,轻飘飘地去追寻天边的朝霞去了。火火的灶膛燃烧着一天的希望,绵绵的饭香交织着对明天的寄托。生灵在静谧与朝霞中慢慢苏醒了,勤快的北大荒人有着天没有亮就去地里干活的习惯。看见家里面的炊烟消失了,带着被蚊虫叮咬的大包,泪流满面的汗水,湿漉漉的裤腿子回家了。
在热腾腾的农家饭菜里品味着收获后的甘甜,儿女们的笑脸,妈妈的叮咛。所有的疲惫和辛苦,被一碗滚烫驱散,饭菜的香甜化成踏踏实实的满足,覆盖到筋骨里既解乏又舒坦,既回味又满足。
“故乡的炊烟,柴草垛,热乎乎的大火炕,从窗户里飘出来的欢笑声,是一个家庭勤劳和谐幸福的标志,是这户人家奔殷实好日子的节奏。”
而最晚升起的炊烟,却是懒惰的象征,是八卦调侃潮讽的对象。人们在朝五晚九中勤劳的播种,在四季里收获,这衣食住行都是在挥洒汗水里换来的。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天在最早的一缕炊烟中开始,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也在清晨的第一缕炊烟中去努力实现。你躺在炕上什么也不干,天上永远不会掉馅饼。
傍晚,太阳收起一天的艳阳高照去和大山热情的相依相偎了,让天边的云朵泛起淡淡的红晕羞涩了。天色渐变暗了下来,各种灵动的声音消失了,农场笼罩在金纱般的夕照里。此时,家家户户的屋脊上,飘出浓浓的炊烟,有黑的,灰的,红的,缠绵悱恻着不忍心离开。傍晚的炊烟不似白天的轻盈缥缈,没有了阳光和风的稀释,大多深灰的炊烟喷涌而出,直直地冲向天空,在半空中与晚霞勾肩搭背,扯着云朵荡秋千。如果赶上有风天气,它们跟烟筒成了一个斜线,伴着灶堂里的火苖噼噼啦啦,热情的让锅里咕嘟咕嘟,厨房里烟雾飘飘渺渺。都看不见妈妈忙碌的身影了,最后集体奔大山边的那片小树林玩游戏去了。
阳光透过一丝光亮,房前屋后有了各种声音,越来越纷杂。看家护院的大白狗扯着长长的链子拉弓放箭在练把式,花公鸡在母鸡群里闪亮登场,为了争一只虫子,索性要拼命了。阳光全出来了在那儿和炊烟,云朵眉来眼去,诗情画意中天空的阳光是一泻千里。光到之处大片庄稼抽穗了,它们的上空有炊烟的缠绕,也是阳光里最活跃的植物,按部就班在努力成长。
故乡的傍晚是最热闹的,在外面干活的大人,小动物都回来了,孩子们也放学了。都聚在大马路边,靠在柴草垛旁吃瓜子的,说东到西的大姨们,从外村回来听到新鲜事,几个老娘们儿在那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孩子们大呼小叫奔跑着。傍晚的连队是沸腾的,在野外游荡的牛羊,争先恐后地奔来。每一条大路扬起一团团尘雾,让嘴巴都不敢张开,有时近距离都看不见人影了。牛羊迫不及待你争我抢地奔向水槽子,小牛犊,小羊羔被挤得嗷嗷乱叫,木头水槽子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有的小动物不听话招来主人鞭子无情的抽打,活泼的小花狗撒着欢,摇头摆尾跑出来迎接这些一天不见的老伙伴。鸡鸭争抢着地上的食物,母鸡妈妈叽叽咕咕用翅膀拍打着双脚示范着。邻居朱大爷上鸡窝里掏出来几个鸡蛋,站在门口显摆呢,看看我家的鸡太添呼人了,今天又下了这么多大鸡蛋。
性格泼辣勤劳的母亲腰上系着用碎布块拼凑的大花围裙,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站在街口呼唤着孩子们的乳名。看看这大鼻涕又抹满脸,是不是用袖子擦了,给你记着手绢呢?为什么不用?这鞋子又露脚趾头了,又爬上树掏鸟了?你小弟为什么没回来啊?别让后屯子老王家大狗给咬了。为你们操死心了,母亲的口头禅,这一帮要账的,要账的。此时,家中那缕炊烟是最有力的召唤,收锄归来的人们,玩的头顶冒烟的孩子们。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暮色一点一点浓烈起来,家家户户的炊烟已越来越淡。最后飘散得无影无踪,灵动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悄悄的走进梦乡里。
在我们连队炊烟随处都可见,大姑家,姥姥家都是那种茅草房,他们的烟筒不在房顶上,是在房子的旁边,烟筒的形状像一个大肚子酒瓶子。小时候特别的淘气,有时看见大人烧火做饭就觉得这个烟筒特别好玩,趁着那个大姑不注意,跟表哥搬个梯子爬到烟囱上,用小簸箕搬了一块土坯头把烟筒盖上了。等到中午大姑开始做饭,烟倒回厨房里,把大姑呛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直咳嗽。大姑感觉奇怪这外面有风啊!为什么灶坑没有吸劲,为什么不冒烟了,出去一看烟筒被堵上了。大姑生气了,说是谁干的呀?看我不把他的裤子扒下来打屁股,拧他的耳朵。把我们几个孩子吓得跑到村边西河套里,躺在河边睡着了,天黑才回家。
到姥爷家也曾经做过坏事,把灶坑旁边拉的大风箱给卸下来了,姥爷家的炕沿本身也不结实了,我们几个孩子淘气的爬上爬下,最后炕沿木头搞掉下来了。我们几个悄悄搬上去放在那儿,姥爷进屋一坐,炕沿咣当掉下来了,把姥爷的脚都砸疼了。姥爷家的烟筒我和大表哥给堵上了,也是因为大表哥去偷果子吃,姥爷训他了,怕从树上掉下来摔坏腿,他生气了就把烟囱给堵上了。看着姥爷,姥姥站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我们几个就吓跑了。晚间回来的时候,姥爷说;是不是你们几个干的坏事,如果去姥姥那赔礼道歉就免罚了。要不晚间都别吃饭了,我们几个怕挨饿,赶忙给姥姥道歉了。
我们家里大烟筒冒烟了,炕烧的暖暖呼呼的,弟弟和妹妹在炕上打打闹闹。炕头的地方发了一盆面,弟弟咧咧呛呛坐到面盆里了。把母亲气的哭笑不得,拎起弟弟不知道从哪下手,打脑袋怕给打傻了,打屁股全是面,只往后背上打了几巴掌。一盆面又舍不得扔,最后妈妈放点油盐葱花烙大饼了,大伙吃的也很香。
这青春年少的脚步走得再远,却永远迈不出那缕炊烟乡愁的羁绊,再成功辉煌也挣不脱血脉相连的牵挂。这山山水水故乡的模样,一次次的落在梦里,才明白对于故乡的一树一人早已深刻在基因里,浑然天成一体了。随着生命的年轮的增长,那缕千暖万暖的炊烟轻轻地飘进心里,萦绕在灵魂深处再也挥之不去了,变成想家的泪水。时过境迁,生长在故土蓬蓬勃勃的牵挂,被连根拔起,从此一颗心再也没有以往的踏实与笃定,躯体与灵魂开始了真正的漂泊。
那老屋只能是眼巴巴看着拔地而起的一片片楼房,新修的一条条柏油马路,远处轰隆隆的高铁,横跨松花江上面的江桥,流露出羡慕的目光。在异乡生存,蓦然之间却发现楼宇林立中,万家灯火里,没有一盏灯能温暖一身孤独,没有一缕炊烟能拥抱满怀的疲惫。踏上故土的那一刻,在他乡难以找寻的归属感,终于在炊烟的乡愁中安安稳稳地落地了。
不经意间我流露出透彻的感悟,那缕属于我的炊烟,在某个温柔的瞬间或某个乡思成灾的夜晚,在亦真亦幻的梦里与之相见依偎,最终落得满怀惆怅,黯然神伤。“故乡的月亮最圆最亮,瓜果蔬菜最好吃,乡音最好听,乡情和乡愁最能安憵心灵的创伤”。
以往家乡那些所有的往事,如同一幅幅画面,在我的脑海中不断的闪现,那些美好的回忆,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