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坐落在群山怀抱之中,有一条宽阔清澈的松花江水穿越而过,我们亲切地称之为母亲江。
春天江边野花烂漫,夏天则是一片凉爽,秋天落叶随水飞舞,冬日则是银装素裹,静谧如画。到了夏天,大人们早晨忙着准备一天的劳作,而孩子们则迫不及待地奔向那条熟悉的大江,水波清澈,带着山间的凉爽,我们光着小脚丫踩在水边鹅卵石上,感觉那份来自大自然的纯粹和自由。打水漂,洗衣服或是比赛谁能抓到小鱼和小虾。那些简单却充满乐趣的游戏,至今仍是我心中最宝贵的回忆。随着年纪的增长也学会了承担家务的责任,当夕阳西下便端着家人的衣服,伴着天边的晚霞走向江边。每一次搓洗,是对家人深情的告白,每一次晾晒是对未来的期许。
小时候洗澡,就是中午用大盆晒点水。有一次,因为大盆用时间太久了,人刚坐进去,大木盆就散花了,把妈妈笑的流眼泪了。最高兴的时候,是吃完晚饭,妈妈带着大的抱着小的,去松花江边站在齐腰深的水中洗澡。被太阳晒一天的江水有点温乎了。妇女们的地方,男人不许靠近,大家都很自觉,各占一块净土。赶上天热了,松花江岸边也和下饺子似的…大人,小孩儿是人靠人,坐着、蹲着、打水仗的,黑压压一片…海边叫沙滩浴,我们只能是江边浴。有时,小孩子之间打水仗,是拿盆往身上泼水,这时候大人是最累的,洗着衣服的同时还挨个给孩子们洗澡,还得照看着孩子别让水淹着,最后妈妈累的头发都湿了。妹妹,弟弟很淘气,这不没看住,把压衣服上的石块搬开了,衣服差一点飘走,一会儿又倒在水里呛水了。特别是用那种自制肥皂洗头的时候,流下来的泡沫,特别的辣眼睛,有的小孩子就跟杀猪一般叫唤,气的妈妈们啪啪的拍在它们身上,声音很脆响。劳动一天了,人们身上粘糊糊的,都来江边冲冲凉,躺在热乎乎的沙滩上享受片刻的安逸。只有这样才能放松疲惫的身体,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彻底释怀了。
松花江水也有让人害怕的一面,勇敢的小伙子们都想展示游泳的水平。有的游到江中间,腿抽筋就没有回到岸边。换来父母坐在大江边呼唤着,二十多岁白养了,哭得天昏地暗。
妈妈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去江边,那里水很深,掉下去会把人淹死的。可是小孩子又能听进去多少呢?有一次,弟弟妹妹偷偷摸摸去江边了,把鞋子,小裤衩都脱下来放在岸边。捡小石子,追小鱼玩,路过的大轮船拍打的浪花,把鞋子和衣裳都冲跑了。他们怕妈妈骂,天黑了才光着屁股,沾着满脚的泥巴回到家里。问明原因以后,妈妈自言自语的说;多吓人那,老辈儿积德了,这要是下去抓衣服和鞋子,都得淹死啊!
到了秋天,庄户人家开始忙碌收获各种植物,北方的秋天,是色彩最丰富的季节,到处是甜蜜的景色。各种农作物也相继成熟了,玉米像顶着红色卷发美丽的佳人,妩媚极了。黄色的稻田,稻穗谦虚的弯下腰身。大豆开始摇铃,各种树上的果子成熟了,红的,黄的,紫红的,五彩缤纷。农家小院里各种色彩闪亮登场,咖啡色的大黄瓜种靠着墙根,像一枚枚小炮弹。墙上挂的褐色蘑菇头,成串的红辣椒,大红菇娘,黄菇娘。晒得绿豆角丝儿,黄色的土豆片,形成鲜明的对比。大白菜,大头莱,花花的大窝瓜、白萝卜、红萝卜、绿萝卜、胡萝卜、它们用色彩点亮千家万户,装扮着岸边的庄户人家。走街串巷,卖各种蔬菜的四轮车,叫卖声叩响平凡的小日子。
到了秋天,两岸的景色是一年中最漂亮的时候,岸边的各种物资特别丰饶。大豆,小麦,玉米,水稻,橘黄色的药材基地,各种农作物是应有尽有,那是粮食的海洋,是东北的大粮仓。铺天盖地的青纱帐包围了土地,伸展到了天边,是一幅幅移动的源粮版画。谁到这里?都会深情地爱上这片神奇的土地,
山上绿色的树木,伸手可摘的星辰,朵朵白云。散落在山下一片片红色兰色的民房,空中有鸟儿飞过,嘠嘎嘎嘎,叽叽叽,咕咕咕,各种鸟鸣伴着翻滚的浪花,像一曲曲悦耳的音乐,让人百听不厌。
松花江岸边,有许多挺拔的各种树木,在秋天这个季节叶子变化最大。几天功夫,碧绿树林突然变得五彩斑斓。金黄的,鲜红的,深紫色的,橘黄的,深绿的,五颜六色,让人眼花缭乱。这美丽的景色,只要你看过,定会过目不忘。
一条连绵起伏的山脉与松花江水是并驾齐驱。山下物产丰富,五颜六色的庄稼地,长形的,方块型的,竖条型的绵延到天边。山间,田野,植物里的灵性与江水的轻柔,创造这里的人们勇敢,朴实,热情,憨厚。面对各种困难从不惧怕,是大声唱歌,大声说话,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大咧咧跳舞。那二人转扭的火辣辣的,羞涩十里花海,扭得,俏的人们的脸庞都笑开了花。
大东北,美丽的松花江,那是大自然描绘给人间美丽的画卷。它的青山绿水,宁静高远的风范,它勤劳的人民,吃苦耐劳的精神,深情奔放的性格,是一个伟大民族形象的缩写。
下雪了,万千枝条披上白色,大地没有了雪花,哪有黑白分明。四季没有雪花滋润,哪有那么多翠绿葱葱。平凡中没有雪花,哪有那么多酸甜苦辣,诗歌里没有了雪花,少了飞翔的灵感。人间没有了雪花,哪有那么多瑞雪兆丰年。雪花用爱抚的双手,梳妆打扮这大好河山。你是冬天的精灵,是春天的期盼,你的生命虽然短暂,但你留给人世间最纯净的沉淀是永恒的美丽。
冬天的松花江完全封冻上了,这个季节东北人就猫冬了。几乎是走东家,串西家,玩扑克,搓麻将,串亲戚,忙碌一年了也该歇一歇!天气太冷,滴水成冰也干不了什么?开始准备年货,有条件的家庭,杀一头大肥猪或者几个家庭杀一头猪,欢欢喜喜等待着过年。在院子里放上一口大缸,不怕冻的食物和肥猪肉好吃的嚼碎,都放在天然冰箱里随吃随拿,一直吃到过完年。到了三十晚上,吃酸菜馅饺子,是东北人最爱吃的口味,守大年夜,开始是虎头,后来是蛇尾,最后都东到西歪睡着了。
大年初一,去大江边滚冰,点上木材棒子,火光照亮天空。我们的脸冻得红彤彤的,在火光的照耀下更喜庆了。人们各自为阵,在冰凉光滑的地方躺在冰面上来回翻滚。一边翻滚还不停的念叨,心想事成,保佑发财,去掉身上的病痛,顺利平安。不管是否认识,然后打雪仗,往彼此身上洒小雪花,图个吉利。看别的玩伴不注意,抓一把雪放到他的脖子里,瞬间一股透心的凉气疏通全身。回来的路上,路过树林,突然跑到大树下使出浑身的劲儿摇动树枝。小雪花飘飘洒洒落在身上,打的睁不开眼,那欢笑声,把别的树上的雪振动的齐刷刷往下落。
晶莹的小雪花是春天的信使,是吉祥的象征,是乡愁等待和寄托。故乡的雪,就如那方土地上的老百姓,在平凡中耕耘着岁月。它慢慢消失在田野里,最终在一树树翠绿里,让我们的笑脸蓬勃的春天知道。
去松花江南岸的县城和父母买年货赶大集,是最开心的日子。别看离县里很近,在二十岁之前没去过,江面封冻以后很光滑,来往人们走出一条路,其实也可以做小马车,只花几块钱,可也舍不得。每次都是步行过去,有时接二连三的摔跤,一个仰八叉摔得眼冒金星。去县城从松花江过去是必经之路,城市的诱惑很大,能看见大楼房各种车辆。漂亮的精品屋,时兴的衣服,打扮浓妆艳抹的女人。还有农贸大市场里卖的大烧鸡,烂呼的猪头肉,冒热气的各种熟食,馋的直流口水。时常是买不起的,只是看着,看的撞在自行车上,换来一句乡巴佬。大县城是我童年眼中最漂亮的童话王国,那时的捉襟见肘寒酸的日子,是担不起你的繁华。
现在家乡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日子越来越好,大街小巷随处看到大姑娘,小媳妇穿名牌和貂皮,体现了东方小巴黎的风采。党的政策好,老百姓日子富裕了,腰包有钱底气足。不会萎靡徘徊在门外,多豪华的精品屋都敢进去逛一逛。原来松花江上没有江桥,两岸老百姓夏天过江办事,卖菜,坐渡船很不方便。赶上下雨天站在江边等着对岸的轮船,浑身浇的湿淋淋的。
如今,横跨大江南北的江桥,让两岸的老百姓出行方便了。打出租车20分钟到县里,交通便利,各种商品也运进来,什么稀奇古怪食品都能享受到。高速公路,高铁也修到了家门前,原来去哈尔滨四个小时,如今两个小时就到了,上北京坐高铁八个小时,在家门口就有站台。大楼房一片连着一片,有能力的都去县城买房子了。松花江岸边修公园了,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是天然的氧吧。在江边的树林里看到孩子们嬉戏奔跑,这日渐老去的心灵也年轻了。去年我带着孩子和外孙参加大侄子的婚礼,领着孩子们以松花江为背景,照了许多照片发往朋友圈。这条大江从我们的村庄前流过,我们的心中流过,要让孩子们记住它的名字,知道它们的故事,美丽的松花江,我们的母亲江。
无论我们走多远,我知道那片熟悉的土地,清澈的松花江水,那熟悉的笑脸,都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我们归来。
北大荒的黑土地上有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江,叫松花江。
无论游子身在何方,我们的心永远守望你美丽的松花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