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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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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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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羽计划 《 白云飘啊 》 张竣杰

“生活中的许多时刻,人们都会去回忆那些已经回不来的,可人不能总沉浸在过去,会过来,还要坚定地去思考未来那些缥缈的。它们就像草原牧民的毡房,我们会回忆它曾经的驻地,也会去想它未来在哪里停留。”

哈萨克族的大叔们正在草原上忙碌,是的,叶丽娜五岁时,巴合提一家终于在草原上选定了一片距离阿乌尔小镇较近的土地,建起一座大房子。

现在哈萨克的孩子们大都会进入一所普通话学校就读,自然,叶丽娜也是。

太阳才刚刚从草原的另一头升起,阳光就迅速遍布整片草原,金色泛着蓝,蓝色泛着紫。秋季野花迎着阳光醒来,土拨鼠也像花儿一样,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就钻出洞口来迎接,草原生机的一天就这样开始。

“我们的叶丽娜也要去上学了啊。”古丽旦拿着梳子一缕一缕整理着叶丽娜乱蓬蓬的头发,“一个辫子怎样?”

“不嘛,妈妈,我要扎两个。”

“好好。”叶丽娜端正地坐在矮凳上,翘着两只小脚,小脚一晃一晃,棕色的眼睛透着亮光向上看,看母亲的微笑。看镜子中,母亲的双手极快地梳着她蓬松的头发。

“嘶,妈妈,我的头发疼。”撅起小嘴,叶丽娜向妈妈发出不满地控诉。

“好了,很好看对吧,扎得紧一点不容易散开。”古丽旦又整了整女儿的衣服。

母女二人走到屋外,看到巴合提牵着两匹马过来。

“我可以自己骑一匹马吗,好吗?妈妈。”

“不行,你还太小。”

“哈哈,叶丽娜,快过来,我们现在出发去学校。”巴合提宽大的臂膀牢牢地抱起叶丽娜翻身上马。

九月,草原上也是一片金黄,各色的羊儿在金色海洋中浮动,草原红牛悠扬的吼声回荡在海洋之上,偶尔能看到南飞的大雁。阳光穿过稀疏的白杨树,洒下一地的斑驳,这是巴合提去年移栽来的,现在它们的树叶已被秋风打得不剩多少。

“咔哒”,笨重的铁门被锁上,草原渐渐被两匹奔跑的马甩在身后。

“吁!”巴合提拉紧缰绳,马儿缓缓停下。三人在马背上看着镇上的行人,道路两旁吆喝的小摊主,骑着摩托车的,坐着马车的,也有许多像他们一样骑着马过来的。前方是阿乌尔中学,父母们或抱着或牵着自己的孩子说笑着向前走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在阿乌尔,惬意的生活好像一朵绽开的蒲公英,明亮鲜艳,被快乐与温情供养着,可蓝天下的风总会吹散草原上最后的蒲公英。就像这样,呼——”

1988年6月1日,是儿童节,也是叶丽娜成为少先队员的第一天。文艺汇演即将结束,人群慢慢从学校撤离,巴合提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小小的女儿。

“嘿,叶丽娜,这里,这里!”听到声音,叶丽娜一路小跑过来,兴奋地给父母展示着自己的红领巾。古丽旦抱住叶丽娜,将她头发上的亮片捡掉。

“回家吧,嗯?漂亮的小丫头。”古丽旦脸贴着叶丽娜蹭了蹭。

走到离开阿乌尔的路口,两匹马已经等不及了,看着眼前的人呲着大牙,鼻孔朝天,发出一阵哼哼声,它们迫不及待地准备离开这个栓住他们的木桩。

叶丽娜走上前,向两匹马展示了她佩戴在脖子上的鲜艳的红领巾,两匹马嗅了嗅叶丽娜的手,又将头别过去,直直看着叶丽娜的父母。“好了,小伙子们,走吧。”巴合提卸下拴住它们的绳子,拍着马儿们的脖子说。

马儿们欢愉地踢踏着小腿,向着草原的方向飞速前进。

坐在马背上,巴合提正与妻子古丽旦商讨近期修剪羊毛的事宜,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低头看着叶丽娜,询问道:“叶丽娜想不想要一匹自己的小马呀?”

“我想要,很想要。”说到这件事,叶丽娜可谓相当激动。那可是自己的小马呀,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跑,多棒。

“当然,家里的那匹白马快要生小马了。”

“太棒了!”叶丽娜兴奋得在马背上晃动着小脚,摇着自己的小手,此时叶丽娜的思绪已经飘到自己未来的小马身上了。

1988年8月,草原上的秋天来的很快,盛绿已然衰败下去,金色重新回到了它等待三个季度之多的广阔草原。

马棚中的嘶吼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马群围在马棚边缘,徘徊,不停的徘徊。

巴合提扶着马棚的围栏,目光紧贴着棚中的白马,看着她从停止嘶叫到躺倒在干草堆上。没一会儿,一匹由破碎的胎膜粘连着的小白马降在了干草堆上,它的母亲静静的躺着,温柔的眼扫过她刚出生的孩子。

多鲜活的生命,它倒腾着小腿,已经迫不及待想探索这个世界。

叶丽娜跑来,扒着围栏,在巴合提身旁尽力张望。

小马慌张得用小蹄子踢踏着空气,也许它不明白什么是慌张,它只想要快点站起来。脖子也在用力,小小的身躯更是在不断的扭动着,忽的,它站了起来。

在同一时间。“快看呐,爸爸,小马站起来了,它站起来了!”欢呼着,叶丽娜不禁跳了起来。顺势,巴合提抱住了她,让她看得更加清楚。“说不定一会它还能跑起来呢。”这让叶丽娜期待的像是想让眼睛长在马棚上,只为见证那神奇的一刻。两人就这样盯着马鹏,些许回忆闪动在巴合提双眼,新生,总会长在人的记忆深处。

它哼唧着,想寻到第一口热乎的乳汁。

“为它取个名字吧,叶丽娜?”巴合提笑着询问。

“爸爸,它可以和我用一个名字吗?”叶丽娜的小辫子在她的笑问下一抖一抖。

一阵呼唤声从草原的坡上传来,是古丽旦,“快回来吧,奶疙瘩可以吃了,有甜的!”

“我想到了,爸爸,我们叫它奶疙瘩怎么样。”叶丽娜一边说一边往家的方向跑去。

“你要自己去问马儿同不同意,慢点跑啊,叶丽娜。”孩子的注意力总是转的很快,这不,都被奶疙瘩勾走了。

最后,小马的名字由草原上自由飘过的白云决定。

“白云白云,快过来,快过来,出去玩喽!”

……

“吁!”

“叶丽娜?你怎么来了。”

“爸爸,现在是暑假!”

天山脚下,野花正在征服这阳光铺满的山坡,她们张扬,迎着母亲河旁吹来的风放声笑着,她们是天山的玫瑰,是天山的牡丹花。

起身,下马,一气呵成。“嘿,妈妈刚打出来的馕,我给你带上来。快尝尝,还热着呢。”古丽旦掰下一块放到巴合提手中,又栓住白云,上前钻入这个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房子,看看院中那高壮的三棵松树就知道。

十五岁的叶丽娜,瞧着已经褪去了牛奶味,全身洋溢着多彩的野花香。换上一套大红的坎肩,乌黑又茂密的头发扎一三角巾,骑着白云,在松林中穿梭,花海上奔跑,她是天山的精灵,是一只灵活的小鹿,在松林中跳出,惊扰了它数月的美梦。一只拇指大小的蝴蝶,紧随叶丽娜的裙边,靠着白云的鬃毛,也许它最懂什么是花一样的美丽。她的微笑中蕴含着天山最明媚的色彩,衣襟上的晶石闪烁最纯净的辉。

一颗松塔被投入湍急的母亲河。

“哈哈,爸爸,我扔的比你远。”

“这是肯定的,你是草原的孩子,我最心爱的女儿。”

两匹马,一白一黑,一前一后,两个人骑在上面,走在河边。山谷中除去他们的笑声,还有老鹰鸣叫,羊群棉柔的“咩咩”声。

“爸爸,你真的要将羊群赶到更远的地方吗?”走着走着,叶丽娜出声打破一时的安静。

“是的,那里的牧草更好,羊吃了长得快。你是不是要中考了?你的老师说,你可以考到县里上高中,话说高中是怎样的?嗯哼,草原上的高中姑娘。”看着自己的姑娘,巴合提眼中是掩盖不了的骄傲。

“还有一年,不知道去那里可不可以带着白云。虽然我很喜欢学校,但我更爱草原,天山。”

“不不,马背上的女孩,会住进城市,记得带上我和你妈妈。”巴合提打趣着。

“当然。”

女孩的笑容荡漾在母亲河旁,天山会祝福她,永远。

“羊群要跑开了,我去赶赶。走,白云,驾!”姑娘甩着马鞭朝羊群下跑去,“我早说了,你该养一只牧羊犬的!”

朵朵白云,在碧波中时隐时现,从这个山坡到那个山坡。偶然经过松鼠留在林中的餐桌,一个老木桩,碎裂的松果,几丛发黑的蘑菇。翻过山顶的白云,在百般变化当中逐渐到达了山脚,笼罩在一座小小的毡房。

一排房屋,一棵正茁壮成长的松树,一名裹着头巾的女子从屋中钻出。将裹着酸奶的布袋挂在一旁的枯树上,她隐约听到了远处马儿和羊群的声音。

“呦,谁家的姑娘啊,闻到晚饭的香味了是吧?”这时候房顶上的鲜花开的比草原上的更加艳丽。

巴合提驱赶着羊,让它们挤入羊圈,叶丽娜则带着白云来到了家门口。“瞧好了,我在山上给你摘的鲜花。”取出挎包里的鲜花,递给古丽旦。“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今天带的奶疙瘩都吃完了是吗?”抬手给叶丽娜整了整掉下来的刘海。“你再这样吃下去,也不怕变成一个胖姑娘。”“这不怪我,那个真的很好吃,而且白云也吃了呢。”两人一起走进小屋。“哼,他一匹马又能吃多少?”

“巴合提,进来吃饭了!”

“等一下,我给马槽添点水。”

一天中剩下的时光是属于叶丽娜和白云的,在草原上奔腾,披着晚霞,绿色的风浪,沐浴着落日的余晖。“白云,你说县城是什么样的?”看着白云哼哼两声,又低下头来吃草。“算了,你也没见过。”也许是想到了那条湍急的河流。“白云,你也是由母亲河养大的吗?他们说骏马都是被母亲河养育而成的,还有居住在她周围的我们。”叶丽娜在白云身旁坐下,揪了一片牧草,吹动,发出尖锐且短暂的声音。月亮从天山的谷地中升起,他们披着星空,沉睡于大地上的虫鸣。

“上高中时,我和妈妈离开了牧场,在县城里租了一间房子。妈妈在这里进行着简单的活计,做一些奶制品,足够温饱。城市中给我带来的只有生活上的方便,并没有草原能让我感觉到的舒适。或许我上课时,白云就在草原上奔跑,我都快忘了最后一次见到白云是什么时候。”

大雨在天山的一角逗留了七八天。

“这真是太稀奇了。”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呢。”

“听说了吗?山上发大水了。”

黑色的云还在往下压着,压在这仿佛被太阳抛弃的,滞留在被人遗忘的遥远山野,天地宛如在滤镜中一般只剩黑白。风向上吹着,呜啸着,要将山峰洗净。松枝毫无章法得击打着身边的一切,松针与树皮刮擦着,充满了这片空间的怪嚎,鸟兽散尽或藏匿地底。仔细看,还有一抹凌乱,在挣扎。

连天的大雨倾注,母亲河的温柔不再。河水,从天山的顶峰一路倾斜而下,汹涌,带着数不清的石块草皮奔跑,前进,道上的树木被推倒,扎根地面许久的巨石被掀翻。

“咩!”

无数的咩啼声响起,迅速盖住风的呼啸声。乱糟糟的羊群,一时间搅乱整片空间的色彩,白色在吃人的河水中起伏出现。

“吁!”

“驾!”

巴合提看着眼前不是以往的母亲河神情凝重,黑色的水吞噬了一切光线,“这个该怎么办?”。雨还在下,势头越来越猛,巴合提不敢堵山洪的到来,狠下心,驾着黑马一顿猛冲,撞入河流,扎到羊群身旁。

身处肆虐的河流,巴合提奋力扬鞭驱赶着,羊群迅速向前奔跑着,马鞭带来的破空声击穿了水流,踏足刺骨河水的羊群,惊恐,四处逃窜。可漆黑的河水并不会给它们太多挣扎的时间,淹没它们的头颅,一次又一次。守在下游,在羊儿的眼中,巴合提此时就是一位天神,在它们失足时,伸手将它们带上岸。小帽子已经不知道被河水带到了哪里,他头上的汗水也被河流翻滚溅起的水珠侵染。巴合提又一次捞起那些险些被冲走的羊儿,却完全忽略了身下的黑马,早已与河水融为一体,自己也被浇了个通透。这个威猛汉子手臂抬起的幅度越来越小,体温越来越低。那匹黑马不多时便随河水去了,心爱的马儿离去,巴合提甚至无法回头,紧接着又伸出手抓向离自己最近的羊,手指通红又有些许浮肿,已然僵硬,想要抓握,如何使劲也做不到。无奈,巴合提只得用身体将羊儿往上推。

母亲河肆虐的水流在怒火中愈演愈烈,所幸羊群仅剩下最后的小尾巴,偏偏在这时,母亲河要出手收回这羊群的英雄。扬起的浪花迅速拍下,这个威猛的男人,被拍到了河水中,迸溅的白色泡沫在嘲弄他。他猛的睁开双眼,他要看着羊群全部上岸。又是一道浪花袭来,河流的水位已经很高,巴合提仅仅只有头颅能在外面,他就要被这漆黑的水征服。

一阵踢踏声传来,一抹湿漉漉的白色身影钻入汹涌的河。是白云,它拼命迈动蹄子在河水中奔跑。它在向着巴合提冲,独属于马儿的嘶鸣,是巴合提最后听到的声音。

巴合提被党群志愿者找到时,清澈的河水正冲刷着他的半截身躯。

白云与黑马永远的回归于母亲河的怀抱。

“没有人能忘记那个夜晚,我们的家,失去了三只小羊和两匹英勇的马。之后的日子里,我的草原生活再也没有那么一匹洁白无瑕的马儿,闯入我的世界。白云像是真的在草原上的蓝天中慢慢的飘走了。”

巴合提住进了医院,得到消息后,古丽旦与叶丽娜连忙从县里赶了回来。

“天呐,感谢你,你们将他带了回来,谢天谢地,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古丽旦泣不成声,看着躺在床上的丈夫,又真切地看着党群志愿者们。

“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多大的事。”躺着的巴合提微微笑着说。

坐在一旁的叶丽娜紧紧握着父亲的双手,“接到电话后,我们都快被吓死了。”

“就是啊,谁给你的胆子,在,在那么大的洪水前还敢过河?”

“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事都过去了。”正说着,巴合提望着叶丽娜透亮的眸子看了看,又看向了停止哭泣的古丽旦。

“好女孩,你现在应该还在上课吧?我这里,总之没什么大事,你赶紧赶回去上课吧。”说的轻快,隐隐又有些逃避,有些事情,巴合提不想让女儿知道,微笑着下了驱逐令。

“爸爸,我也是很担心你的好吧,你就这么想让我去学校吗?我们平常都不容易见到的。”

看着丈夫的双眼,古丽旦站了起来,迸出一丝笑容。“既然没出什么大事,你就先回去吧,好好上课,在学校不要想太多,要好好学习。我在这里照顾你爸爸就好。”

“那行吧,我就先走了,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啊。”明显还有些不舍,叶丽娜整了整乱掉的头发,走到门口又转回来看了看,才慢慢出去。

“嘎哒”轻轻的,门被关上。空旷的白色房间,就剩下两个人,深情地望着对方。大雨将外面的空气洗的格外干净,天空是那样的蓝,绿叶是那样的肥厚。厚厚的白云,静静的飘,清风吹过,散得无踪无迹。

巴合提深深叹了口气,低头扫视床的边缘,忽然释然,脖颈向后一缩吐露出低沉的话语:“两匹马和三只羊没了。”

“嗯,你说什么?”端着刚烧开的水,慢慢走向病床,古丽旦顺手拿了两个杯子。

“我说白云被冲走了。”瞪着双眼,愣愣的看向对面的墙壁,巴合提陷入回忆,带着神圣光芒的白色马儿向他冲过来。

“白云,白云?你是说白云没有了!”拔出的塞子又塞了回去,古丽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白云救了我,它救了我,在我快被冲走的时候,它救了我,它跳进河水,回不来了,还有黑马。”说话时,巴合提的身子都在颤抖。

“它救了你,它是一匹好马,一匹草原上的好马。是了,我给他添加的草料,他吃完了吗,掺杂着胡萝卜的那一框。”古丽旦整个身子都顿在凳子上,想到了什么,又向巴合提追问。

“当然,一天就吃完了,你最知道它喜欢什么。”似是想到了白云机灵的模样,巴合提勉强笑出了声。

“那就好,那就好。”

草原上的天空是那样的蓝,刚泼上的墨水还没有干,汇聚在天空一角的白云洁白厚实。牧草掩盖住绵羊的蹄子,两根枯树干支起的衣架,各色的衣服,随着风儿轻轻的飘。马棚上居住的鸽子们在天空中巡视一圈后就飞了回来。

“白云,白云,你在哪里?”叶丽娜几次呼唤都得不到回应,“妈妈,你知道白云跑到哪里去了吗?”

闻言,古丽旦放下手中的面团,双手摁着案板。“白云回到了母亲河的怀抱,孩子,你明白吗?”戳了两下泛黄的面团,“它救了你爸爸。”

花样的色彩迅速从鲜活的女孩脸上失去,叶丽娜扒着门框的手停止在那里,时间仿佛都静止了。听到这个消息,叶丽娜一时间失去了全身力气,慢慢靠向门框。

“白云,回不来了,是吗?”

“是的!你要到哪去?”

少女提起步子向外跑去,跑过那高大的杨树,跑过家门口的栅栏,跑过马棚,跑到一条小溪。这是她和白云的秘密基地,牧草很深,叶丽娜蹲在其中很难被发现,像与草原融为了一体,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捉迷藏。跨过这道小溪,她继续奔跑着,又停下跪倒在一个草垛旁,掀开压着草垛的石块,下面是一个小小的土坑。这里封存着他们一起去河边寻找的漂亮石头,发白的蜗牛壳和一些漂亮的瓶盖子,还有一缕白云的毛发。

眼泪会㓎湿土壤,㓎湿洁白的裙子,㓎湿那些越来越清晰的回忆。

马儿死后,哈萨克的人民一般会让它回归天山。无法回来的白云,叶丽娜用白布紧紧包裹它的毛发,带入他们小时候经常探索的那片松林,将其深深埋葬在最高的松树底下。它会在这里睡着,做着天山没有做完的梦,每日清晨饮着露水,听着云雀的啼鸣。等到春天,新的花朵会在它的身上长出,待到夏天,猛烈的风雨松树为其遮挡。它从来都不会落入孤单,一直都是。

白云的灵魂是自由的,它是草原上的欢愉,无忧无虑,是河流中的激浪,勇往直前。

生活中的一部分被剔除,时间仍要在天山上继续前进,叶丽娜的生活必须步入正轨,没有哪一种悲伤会允许她一直沉浸其中,仿佛被抛弃的失落也终将画上句号。

这天,巴合提从阿乌尔镇回来,他很急切,又有些许期盼,身下马儿的脚步也不禁快了些。“快打开看看吧,叶丽娜,给你从镇上带的礼物。”他找到正在给马棚中的马儿喂胡萝卜的叶丽娜,很是高兴的将怀里抱着的递给她。

拉开绳子,整个挂毯徐徐展开,叶丽娜呆住了。挂毯中,一匹灵动的马儿正在吃草外貌神韵都像极了白云。眼泪从眼眶中滴落,叶丽娜放下挂毯,激动的抱住巴合提。“谢谢你,爸爸。”

“后来啊,我又陆续饲养了许多的马,它们在草原上奔跑,都是自由的化身。算是追忆我的白云,没有人会忘记它,那副挂毯上就绣着它的身影。哦,对了,你骑过马吗?当你跨上马背的那一刻,你就是这片草原上最自由的人。”

大学毕业后,叶丽娜又回到这片草原。追寻着白云的脚步,一座马场在这广袤的草原生根。叶丽娜用在大学学到的知识让这座马场的马儿们生活十分惬意。这是一座怎样的马场?马儿们的天堂吧,除去在马厩中休息的,更多的马儿在草原上尽情奔跑的,肆意的和同伴相互碰撞着的,没有什么能比它们更快乐。

那次大雨造就的突发的伤痛在天山一轮一轮的复苏中慢慢抹平,巴合提的双腿终究是落下了病根,他们的毡房也再也没有移动过。在这座马场前,巴合提和古丽旦共同经营着一家商铺,白云门市部。当时,在政府帮助下,数百只羊尽数卖了出去,巴合提不再出去放牧,他们重新修砌小院。到如今,还有几只小羊羔在院子里嬉戏。

“瞧,我给你带了什么,新做好的奶疙瘩,这些加了糖,知道你爱吃甜的。”古丽旦提着篮子推开马场的门,她找到叶丽娜,掀开带着篮子的布,找到甜味的奶疙瘩一个一个拿出来放在叶丽娜的桌子上。

“哦呼,这个夏天,我们的马场至少要迎来七个小生命,想想就要忙死了。”叶丽娜起身走过来,拿起桌上的奶疙瘩,轻咬一口,“甜的奶疙瘩,嗯,和以前的味道一样。爸爸在马棚里呢,你知道的,他现在最喜欢的事儿就是在马棚里看着那些马儿。”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来这个新疆北部的小城旅游,在大草原上奔走,怎么能不骑马呢?站在蓝天之下,绿野之上,这广袤无垠的土地足以激起我们内心深处的那些激情。

“我一直都想让更多的人去试试骑马,去感受全部的心神在草原上肆意飞舞的愉快,尽情奔跑让烦恼追不上我们,跑的越快,离梦想就越近。来吧,试试我新买的马鞍,坐上去很舒服,这里的孩子会带你享受草原的辽阔。”

赠予我爱的草原与白云。

张竣杰(立木)

新疆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伊宁市花园南路64号四季花城小区

新疆农业大学

食品科学与药学学院葡萄与葡萄酒工程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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