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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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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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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米花的灵魂

爆米花因为其香味的张扬,几十年来都是大人小孩喜欢的零食之一。今天,甚至成了观影必选套餐之一。许多人看电影,不来点爆米花,就难以尽兴。五一假期,巧遇一场电影,竟然实现了爆米花自由,对70后的我来说,那种幸福感与满足感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不过爆米花是有灵魂的,它的灵魂不在电影院,而在几十年前的村口,在那震天动地的“爆”字上。没有这一声响,爆米花就不能称为爆米花。

我的童年在三四十年前,那时最期待的声音就是这“爆”响。谁都不知道这诱人的爆响会在什么时候。有可能是一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总之要好久好久。忽然哪天村头的空地上就有巨响传来,这时就会有小伙伴们在庄子上喊起来“炸爆米花的来了”。这一下可不得了,但凡有一口吃的人家,小伙伴都会一手拿一小碗玉米,一手捡个蛇皮口袋,向着这声响飞奔而去。(当时没有方便袋)

炸爆米花的多是老头,在小小的我看来,怎么着也有五六十岁。来我们村的那位老头,是有车的,好像是手推车一样的“国”产“改装”车,他穿的衣服是蓝色的,已经掉了两个扣子的中山装,上衣外面有四个口袋,至少两个口袋的口都炸了线,耷拉着角,他又瘦又黑,头发凌乱的支起来,在头顶打架。他的眼睛不大,却往里陷。我不知道他嘴有多大,倒是满嘴的胡须乱糟糟的,头发黑不黑不知道,但必须就横七竖八的支棱着。

他把爆米花机从小车上搬下时,很轻松。爆米机的小炉子是空的。他有个破袋子,里面有引火用的木块和炭。把那个简易的炉子架好,先在炉膛下弄一些草,草放两块木块。用火柴一点,火就起来了,开始是浓烟滚滚,火开始往上蹿的时候他已经加好炭,这时烟没了,胖胖的爆米花机已在架上变成了灵活的胖子。第一炮,冷机子炸的,是他自己带的玉米。

与其他流浪来的“艺人”不同,他从不叫唤,只需有几炮一响,这边就排上队了。

排队的多是拿玉米和袋子的小伙伴,也有大人亲自来的,大人来的似乎都要炸大米。没排队的小伙伴都是空着,就眼巴巴的看,顺带滴着永远滴不完的口水。从第一炮开始响起,弥漫开来的就不仅是香气和烟雾,还有罩不住炸散的爆米花。小伙伴们从不觉得村里的泥土脏,就在地上边捡边吃,实在捡不着,就到人家刚炸好的爆米花袋里抓一把尝尝,说是看看味道怎么样。只要脸皮够厚,就能吃个饱肚。

时间可以证明那时村里的泥土不脏,因为当初小伙伴多已长成结结实实的大人,许多还是有点影响的大人物。

其实村里人都挺大方的。大方不是因为富,而是因为无数倍的“爆”富。爆米花机肚很小,那洞口也很小,倒进去的更少,一小碗的玉米粒或者小米粒。倒了米,这时老师傅又会拿出小纸包,从里面少少的镊几粒糖精出来。这东西虽然少,放几粒后,出来的米花就甜了,甜到让人吃了还想吃。“多放点,多放点”围在边上的小伙伴都知道这东西好吃,跟着起哄。不过老师傅是不会多放的,他不理会别人,该放多少还是多少。

放好糖精,扣好炉口,把那带着鼓鼓囊囊小肚子的“锅”在架上不紧不慢的转,可能只有几分钟,感觉是过了许久。终于时间到了。老师傅把锅从架上转下来,机肚口对准事先准备好的一个长长的袋子,那袋子是特制的,用的是轮胎皮,又大又鼓。他还有个长长的扳手,扣在锅口机关上,对着大袋子一扳,“崩”的一声炸开了,那袋子瞬间胀了起来,一阵浓烟和热气四散开来,迷糊了双眼。不过烟散得很快。烟还没散完,大家已经发现,那袋子已经是满满的爆米花了。如魔法般变出的满满当当的一袋子爆米花,这才是穷人的“爆”富。袋子是两头通的。另一头用线系好的。这时解开倒出,谁家炸的谁家拿袋子接。穷人的大方就在这“爆”富之后。“三钢子、二呆子……来来来,都抓一把尝尝”说是这么大方,也只是手快的能抓到。后面的小伙伴还没来得及伸手,主家已扎了口袋,笑眯眯的走了。没尝到的小伙伴不甘心也不会走,因为还有下一炮。

老师傅不停手,炮声就不停息,爆米花就一定源源不断,小伙伴们便不会散,一直到过了晌午,炮声稀稀拉拉的终于没了。等我们意识到没有炮声时,才发现,老师傅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其后要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各家都有了零食。开始最香,后来渐渐的就软了。不过白米炸的米花最好吃,不仅是零食,还可用开水泡了当饭吃。

这个爆米花的记忆就是童年最珍贵的记忆,在那炮声里,小伙伴们一个个的都长大了。长大了就再也没有这么好吃的爆米花了。春节时已变成中年人的那一帮小伙伴聚会,又谈到了爆米花,还有用白米花炒出来的米花团。“现在爆米花没了灵魂。”“爆米花灵魂是什么呢?”“是那炮声,和带着热气的浓烟。”

“有道理,不过爆米花的炮声再响,也没有小伙伴的肚子响,那是饿的。”

“不对是那一小撮糖精!”

“对是糖精!”

当然现在人都知道,糖精是不健康的食品,早已不吃了。不过我们一帮小伙伴用健康成长在身体证明:科学有时是错的,瞧我们这些吃着老家泥土和糖精,闻着浓烟长大的孩子,不都很好吗!

今天我们吃爆米花再也不需要在村口等,并来来回回转上数月,也不需要经过那复杂的工序,人们可以用各种便捷的方式,制出不带糖精的但更甜的爆米花。但是再吃这样的爆米花,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个诱人且口水直流的味道了。老伙计说,现在的爆米花灵魂变了。

是的,日子翻篇了,不仅爆米花变了,那些只有在某一季节、某一地点才能吃到的水果、蔬菜等食品都变了,变得触手可得,似乎每一季都是秋季,每一天都能心想事成。

爆米花失去了往日灵魂,岁月便长成了两鬓斑白的模样。一代人在岁月轰鸣中变得皱纹密布,就会换来另一代人在静好的岁月里风华正茂,或许这就是岁月向好的最真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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