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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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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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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饮菊花

重阳节到了,民间登高、饮菊花酒的习俗里,每一项都裹着段古老的传说。

南朝梁人吴均在《续齐谐记》里写过这样一段:东汉时,方士费长房算出恒景的家乡会在九月初九遭瘟疫,便劝他带着家人登高、佩茱萸、喝菊花酒避灾。恒景照着做了,果然躲过一劫。打那以后,登高慢慢成了重阳节的标志,藏着古人盼着驱邪避祸的心意。老辈传下来的文化就是这样,历史沿革、民间传说、心底祝愿一层层叠着,才成了代代相承的习俗。就连自然养生的叮嘱、祈福思亲的牵挂、道家求修炼、盼长生的念想,也渐渐融在一块儿,成了重阳节最核心的文化符号。

可于我而言,日子总被琐事填得满满当当,难得 “偷得浮生半日闲”,哪儿有功夫找处幽静的高处附庸风雅?在自己的小家里,便算 “登高” 了。虽说住得不算矮,但陷在密密麻麻的城市楼群里,站在阳台也望不了多远。索性翻出菊花茶,权当是尝过了重阳的菊花酒。

这茶是内弟给的,他开旅行社,特意捎了好几款。打开一罐瞧,说是茶,其实就是些干瘪的菊花,蜷成小小的一团,像一场场沉睡着的金色梦境。

捏几朵放进透明杯子,沸水一冲,它们猛地就醒了 —— 在水里急促地舞着、滚着、浮浮沉沉,像从漫长的冬眠里骤然睁开眼。过了会儿,干枯的花瓣吸饱了水,慢慢舒展开来:一层层,一瓣瓣,竟在水里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没有鲜菊那样明艳,却泛着象牙般温润的淡黄色,隔着玻璃望过去,倒像一盏盏被时光磨得莹润温厚的旧玉。一缕清冽的香,混着淡淡的药味,从杯口袅袅飘出来。不像春花的香那样甜软,倒像一句沉静的老格言,得屏住气细细品,才能尝出那清苦里裹着的浅淡芬芳。

这时候就忍不住想,古时候的重阳该是怎样的光景?那些文人墨客、征人思妇,是真的登上了高处,迎着猎猎的西风,看 “无边落木萧萧下”,叹 “遍插茱萸少一人”。他们喝的是菊花酿的酒,那酒里该浸着多少豪迈,又藏着多少悲凉?杜牧的诗写得真好:“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 这是多洒脱、多疏狂的模样啊!把整个秋天的魂儿,都簪在斑白的鬓角上 —— 这是对时光最顽皮,也最骄傲的反抗。还有隐居的陶渊明,他在东篱下采菊时,那 “悠然” 望到的,是能摸得着、实实在在的秋意。而他们的感慨,是把人生的甜酸苦辣,都寄在了真切的行路与山川里的。

可我的秋意,只装在这杯浅黄色的茶里。这菊花没经历过陶家篱下的风霜,也没见过杜牧登过的山峦,不过是被人摘下来、烘干、封存在罐子里,直到此刻在我面前 “活” 过来,无声地说着些什么,又提醒着些什么。我没机会像古人那样纵情山水、望尽天涯,只能在日程表上标注的 “重阳” 二字里,悄悄生出些感慨 —— 就像杯里的菊香,若有若无,风一吹就散了。

或许,这也是另一种 “饱经风霜” 吧。人生的苦,未必都是外在的坎坷、颠沛流离,更多的是心里头无声的消磨:是热血一点点凉下去,是梦想一层层剥开来,是终于认清楚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为了该担的责任、想守的东西,在窄窄的日子里,不问结果,只管埋头往前走。就像这菊花,不在山野,不在篱边,落在小小的杯子里,依旧能从容地舒展开,透出自己本来的香气。这是一种妥协,却也未尝不是一种韧性。

杯里的茶慢慢凉了,菊花的影子在杯底映得清清楚楚,像一朵朵小小的礼花。我端起杯子,把这微凉的、带着清苦余味的茶慢慢喝下去 —— 这就是我的重阳了,一个人的,安安静静的秋之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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