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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海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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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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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红柳情结

母亲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与老人家的红柳情结不无关系。

母亲与红柳有一段不解之缘。冬日里,母亲冒着天寒地冷割红柳条子;坐在彻骨冰凉的砖地上编红柳笆子……害得老人家落下了腿疼的老毛病。母亲已有80多岁了,腿疼病也有40多年了。母亲腿疼得厉害时走不成路,有一天甚至都站不起来了。看着母亲两条弯得像牛角一样的腿,艰难行走的样子,让人感到特别痛心。

可是,母亲毫无怨言,每当谈到割红柳、编笆子特别兴奋,说那段日子过得很舒坦。母亲有时会爽朗大笑,显现出无比自豪。

想起母亲的腿疼,就会想起红柳。此时心里像打翻五味瓶一般,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

记不清在七十年代后期的哪一年,农历正月十几的一个上午,村大队干部在村里的大喇叭里,用特别洪亮的声音广播了一条通知,内容大致是:全体社员注意了,现在广播一条重要通知,咱村的所有红柳滩“解放”了!所有的红柳滩“解放”了!本村社员可以自由收割红柳条,谁家割倒的红柳条就归谁家了。这条“爆炸”式通知,让全村人无比振奋。因为红柳滩原来村里大队管理,社员们根本不能随便割红柳条子。后来听说大队干部故意把“放开”说成“解放”了,当时也是心情特别激动。瞬间,平静的小村庄沸腾起来,大人小孩欢呼雀跃。

当年母亲30大几岁,正是身强力建。在广播通知时,母亲正在为全家人筹备午饭。赶忙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专心致志听了通知。母亲听明白了,还情不自禁地阐释了广播通知:社员们可以到红柳滩自由割红柳条子,谁家割了就是谁家的。母亲快速把饭做好,全家人提前吃了午饭。

村子四周除了村东没有红柳滩,其它三面都长有红柳,有的面积挺大,就称之为“红柳滩”。村里人大家小户全员出动,迅即奔赴村子南、北、西的红柳滩。

我家六口人全员出动,拿着3把镰刀和3条绳索,直奔村南就近的那片每年长势旺盛的红柳滩。哥哥加入父母大人的行列,用镰刀割红柳条子。我和妹妹弟弟年龄尚小,不能用镰刀割红柳条子。我们兄妹三人把父母亲和哥哥割倒的散放红柳条子,头挨头、尾挨尾整理放顺,在红柳滩里整整齐齐排放成一堵红柳墙。收割完毕,父亲用绳子把红柳条子捆成像背包一样挺大的三捆,父母亲和哥哥每人背上背一捆。就这样将我和妹妹弟弟摆的那堵红柳墙背回了家,在院墙下井然有序放置成垛。

不几天,家家户户院内都有大垛大垛的红柳条子。如果当柴火烧火实在可惜,不烧火能干什么?一时间又成了村里的新问题。不知是谁先想到的,用红柳条子编织红柳笆子。也许是受了老柳匠爷爷的柳树条子编织的启发,当年老柳匠爷爷用柔软的柳树条子编织柳笆子、柳条子箩头。有人模仿老柳匠编织柳笆子工序,把红柳条子编织成红柳笆子。村里盖南房、搭建猪羊圈开始用红柳笆子作引苫,后来学校盖教室、宿舍也开始用红柳笆子作引苫。没过几年,城市公共建筑盖房也来农村买红柳笆子作引苫。村里人看到编织红柳笆子可以卖钱,七、八十年代,编织红柳笆子在村里兴起了热潮。

看着别人家编红柳笆子可以赚钱,母亲不甘示弱,决不落后。母亲让父亲到会编织红柳笆子的叔叔家学艺,掌握了编织技术。父亲编织了第一块红柳笆子,又带着母亲合编了几块后,母亲就从此开始了20多年的红柳笆子编织生涯。每当冬天农闲时间,因为父亲还有毛匠手艺,带徒弟到邻村当毛匠。母亲把农闲变冬忙,开始编织红柳笆子。我家至少编织过3000多块红柳笆子,大部分出自母亲之手。

母亲编织红柳笆子在村里出了名。一提起气的编织手艺,村里的大爷、大娘,叔叔、婶子,都说母亲是把好手。

母亲对编织红柳笆子了然于心,熟练于手。一块红柳笆子,长2米、宽1.2米。编织工序:中间打一道腰线,用较粗的红柳条子做底架。如果编织的红柳条子长,底架有十五、六根就够了;如果编织的红柳条子短,底架需放到十八、九根;再要是做底架的红柳条子不够粗实,还需要有帮架的条子,这样做出的红柳笆子才能保证质量。

春季、夏季、秋季,母亲每日还要到农田劳动,忙春播、赶夏锄、抓秋收。一天忙完地里的还要忙家中的,给全家人一日三餐做饭。

母亲充分利用冬闲时间来编织红柳笆子,家里成了母亲的编织红柳笆子的场地。用白粉笔在地上划好长2米、宽1.2米的长方形框子,在框子中间再划出与框长平行的2米长的腰线。母亲先打好红柳笆子的底架,然后在腰线的这一半铺上一块破烂不堪的狗皮褥子,母亲坐在上面,开始了编织腰线另一半。狗皮褥子挪到编织好的腰线另一半,就再编织这一半,两半都编织好,一块红柳笆子就成功了。母亲编织技术好、手又快,创造过一天编织十二、三块红柳笆子的纪录,超过了当时村里编织有名气的男人们。天寒地冻,虽然坐在破狗皮褥子上,可地面的彻骨寒气还是侵袭了母亲的身体。就这样母亲的腿经历了二十多个寒冬冷气的侵害,最终落下了腿疼的毛病。

记得我上师范二年级放寒假回家,已是腊月十几,母亲正坐在地上编织红柳笆子。我知道母亲已有腿疼的毛病了,心里特别难受,就劝母亲冬天不要再坐到地上编了。母亲却笑着说,编红柳笆子这可是咱家不小的一笔收入。去年的红柳笆子卖了1000多块钱,今年想卖到1300多。母亲嘴里说着,手里继续忙着。

是啊!为了我和上初中弟弟的学费、书费及生活补贴费,母亲早上早早起来,忙完早饭就投入编织红柳笆子中,晚上直至12点钟。有时我想帮把手,母亲不让我们插手,说我们念书人的手娇嫩,是用来握笔写字的,不能干粗糙活儿。

母亲经常说,编织红柳笆子卖钱,能够使家里的生活过得更宽松。当我看见罗圈着双腿走路的母亲,不免总要问一句:“妈的腿不疼了还是疼得不厉害了?”因为我们曾给母亲治腿疼买过一些膏药和喷剂,母亲总是说不要瞎花钱,这是老毛病了,一变节令总要犯病,过一阵子就自然好了。

有时家院里割回的红柳条子用完了,母亲苟罗着双腿还要在冬天冒着严寒,到人们收割过的红柳滩捡割野苗红柳条子。我们疼爱地说,冬天的天气这么冷,妈的腿还疼,就不要再去割红柳条子了。母亲却说,天气冷吃些苦,吃了苦才能换来钱,生活过好了不就甜了。我一坐下就觉得腿疼,割上红柳、背在背上走开路,腿一点也没有疼的感觉,只是在想这一背红柳条子能编多少块笆子,能卖多少钱。

村里好多人都说母亲生来就是个忙碌受苦的命。我的心里很清楚,母亲编织红柳笆子,正是为了给家庭编织一个好的生活环境,给儿女们编织幸福生活条件。母亲二十多年不辞劳苦,缔结了红柳情缘。即使现在母亲与红柳已无缘,可他老人家一说起红柳来还是情有独钟,满脸的愉悦,洋溢着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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