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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和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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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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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带古镇

天空还蒙蒙亮的时候,我独自一人坐上了前往洛带古镇的公共汽车。当长长的车子从行道树下快速擦过时,一阵阵风拨荡着那些行道树细长的枝条,发出苏苏的柔和声响。风前浮动起的优美的绿叶儿,在晨光的轻吻下显得尤其可爱。渐渐地,车子驶离了城区,从一片树木农田环绕的屋舍驶过......在车厢里,我几乎昏睡了过去,两只耳朵灌满了发动机的嘈杂声和四周旅客的交谈声。

上午将近九点,我从混杂着难闻气味的车厢里逃离出来。一踏到布满尘土的地面上,我就呼吸到了新鲜无比的空气。从一个偏僻狭小的窄巷中穿过,我径直来到了一个位于入口处的牌坊处,坐在一棵姿态优雅的银杏树下小憩。两只眼睛尽量张得大大的,观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个小女孩吸引了我的注意。她瘦小的身躯背负着一个五彩缤纷的大书包,可是却是轻飘飘的,没有压垮她那柔弱的肩膀。原来那是一个用气球组合而成的气体背包啊!很快地,我就看见了那个卖气球的老婆婆,头上戴着一个高高的帽子,好像顶着一座尖塔。她用这样的形式,来向好奇的小朋友们兜售自己的产品。我还看见了一些打扮成天使模样的女孩,她们身着轻盈的裙子,露出雪白的手臂。更为吸引人们眼球的是她们头上戴着的那一个个色彩鲜艳的花圈儿。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乡下来的阿姨,脸上皮肤暗黄,头发披散着有如凌乱的稻草束。她带着农村妇女常有的朴实姿态箕踞在地上,脚边放着一个颜色枯暗的竹篮子,篮里是许多五颜六色鲜艳的花朵儿,前面还堆着几十根细长的铁丝。那时候,虽然炽热的阳光被厚幔似的云层给遮挡住,但气温却还是高得让人容易流汗。可是,她却坐在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极有耐心地将鲜花一朵朵地粘上环成一圈的铁丝上。而这些花圈就被戴在那些漂亮得宛若植物一样的女孩头上。

我坐在树下的木凳上,侧转着身,瞪着面前的一座厚重的牌坊。这是洛带小镇的入口处之一。牌坊厚大庄严,又透露着艺术高雅的气息。牌楼的正中央是一口拱形的门洞,顶上是造型优美的飞檐,门洞和飞檐之间工工整整地镌刻着“甑子場”三个鎏金大字。在门洞的两边分别雕刻着一张面目狰狞的兽像。它们龇牙咧嘴,横眉怒目,秃头长须,尖尖的两耳直指青天,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敬而畏之。牌楼的左侧立着一块方形石碑,碑上书写着康熙一张诏书的内容,是用金色的俊秀的字体镌刻而成的。再外面一些的地方砌着一个小小的方形台子,上面植着一些开着红花的植物。现在也许不是它们开得最为绚烂的时候,但也还是以它们那纤秀的条叶、星星一样细碎的花朵给小镇带来一种春天般的感觉。

经过了一番粗略的观赏之后, 我的目光沿着顺时针方向缓缓旋转了九十度,停在了一处稍远的地方。那里也矗立着一座牌楼,但是比之前的那座更为挺拔。如果“甑子場”象征着厚重、古老与一种略含强力的威严的话,那么,这座“中國兿庫”则是纤巧的、优雅的,并且极其强烈地显露着令人叹为观止的艺术的魅力。还有那雕镂精美的牌面,细腻又整齐,不禁让人啧啧称赞。金色的游龙、蓝色的背景、绿色的条纹、白色的几何都恰到好处地勾嵌在一块儿。粉色的花朵,仿佛开在牌楼后面的那棵枝叶扶疏的含笑树上,零零碎碎的星点也仿佛历乱地飘舞在空中。我既欣赏着这件矗立在风雨中或阳光下的艺术品,也为自己不能够更好地欣赏它而垂头丧气。

我像这美丽世界的孤儿一样,带着一种茫然无助的心情穿梭在艺术的世界里。进入这家店欣赏千奇百怪的陶瓷工艺品,进入那家店抚摸制作精美的丝织品,或者登上一座古色古香的阁楼,满怀兴趣地观看个人摄影展览,或者伫立在人潮涌动的街旁,观察街两边富有特色的古典建筑......可是它们过于精致的美,给我留下的却是深深的遗憾和自卑。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渺小,仿佛被这些难以言表的美所融化,仿佛我是一根丑陋的杂草,贸然地生长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我沿着街向一片池塘走去。一股股轻快的水流从几只怪模怪样的石兽口中吐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粗犷的弧线,笨重地洒落到绿色的池面上。我用手挡住从石兽嘴里喷涌而出的水柱,水柱就像被截断了一样,从空中忽然消失,然后我又迅速地将手抽回来,那一股巨大的水流就又弯曲成一道弧线,轻快地坠入水波荡漾的池面。池塘边的浅泥下牵着几朵轻盈的睡莲,有时细小的蜻蜓飞过来用尾巴小心翼翼地点了一下莲叶上的水。石阶边停着一条不知还能划否的陋舟,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当然,还有不少的观赏植物,围护着这片像绿荷一样的水域。

就在我闷闷不乐地四处观看的时候,两个小小的身影就抓住了我的心。他们原来混迹在一群大人中间,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他们试探着想要登上那条小船,可是因为有几个大人在那里,也没有引起我的担心。最后,他们沿着池塘越走越远,已经远离了那群人,没有一个大人跟着他们走过去。于是,我意识到有些危险,便快步地赶上他们。在一片枝条摇曳的柳林里,底下是青色坚韧的草皮,他们两个正蹲在草坪上有滋有味地玩耍。“你们的爸爸妈妈呢?”我充满关切地问他们,以至于我觉得自己有点像不怀好意的人贩子,先是作出一副伪善的样子来,好诱惑他们进入圈套。“我们家就在那边。”其中的一个回答我说,并抬起小小的幼嫩的手臂,为我指明他们家的方向。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有时会抬起头好奇地瞧瞧我,没有丝毫的防备意识。然而,一只手却在草坪里不停地翻动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这是什么?”后来另一位小孩告诉我他叫熊熊。熊熊用清脆的银铃一样的声音问我。我凑近看了看他塑料杯里的小动物,原来是一只英姿飒爽的蟋蟀啊。于是我就告诉他这是一只蟋蟀,它们经常藏在石块下面或者草坪里面。我问他在哪里抓到的,他就用手指了指地方。

像大多数的小孩子一样,他们对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天真而又执着。他们在树下找到了一只又一只蝉蜕的空壳,并且极有兴趣地讨论起了关于蝉的一些问题。比如“蝉是不是还活着呀?” “它们为什么会蜕壳啊?”小宝(另外一个孩子的名字)好奇地用手掰开蝉的空壳,壳里出现了一条蠕动的小虫,他会惊讶地说:“蛆,这是一条蛆!”然后,立刻将蝉壳同寄生其间的蛆一块儿扔掉。

熊熊问我:“蟋蟀吃不吃草呀?”我其实也不了解,就含含糊糊地回答他:“也许它会吃植物的嫩根。”然后,我就拔起草坪上的一棵小草,将它多汁柔嫩的根部展示给他看。他又好奇地问我:“这是什么草啊?”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他们还带我去看池塘边的蛋,迫切地想要知道那是谁的宝宝。于是,他们跳跃着带我到一块水畔的木桩边。那些密密地排列在一起的小卵,黏黏的,粉红中带一点微白,我胸有成竹地告诉他们,那是田螺的卵。也许他们还不了解“卵”的含义,脸上显露出不解的表情,于是我进一步向他们解释说,那是还没有出生的田螺。他们这时才明白过来,好像理解似地说道:“哦,原来是田螺的宝宝。”这时候,我希望能在池塘边找到一只田螺,好向他们说明这些“蛋蛋”是谁的宝宝。终于,没过多久,我就在淤泥里找到了一只。于是我把那颗大田螺拿起来放在安安的小铁碗里。安安却一个劲儿地呼它为“海螺”。接着,在草丛里,熊熊和我连续抓到了三只小个头的蟋蟀。现在那个透明的塑料杯里已经有大大小小总共四只的蟋蟀了,而安安的小碗里却空空如也。那只田螺,我又把它放回了池塘。

现在起了一些微风,拂动着柳树的细条,水面上也荡开了一圈圈轻柔的涟漪。熊熊看到一只大鸢鸟从地上轻快地飞起,拔腿就跑,向那只大鸟狂奔而去,骤雨一般迅疾的脚步让我看见了有一种飞翔的感觉。我和安安目睹了这样的场景简直惊呆了,也随之疾奔过去。原来有一位老爷爷正在放风筝,那只大鸢鸟就是系在那几乎看不见的时收时放的细线上的。熊熊以为那是一只大鸟,异常兴奋地追逐着它,仿佛在追逐一个远大的理想。最后,我提醒他们已经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不然会叫爸爸妈妈担心的。我送了他们一段路,看到他们几乎到家了,我就在他们背后依依不舍地喊道:“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再见!”他们两都转过身来,喊道:“大哥哥,你在那里等我们,我们很快就来。”我当然不会再和他们呆一个下午,于是我喊道:“不用啦,我想到处看看。”我转过身,离开了那条小巷。当然,我知道我今后再也不会再和他们见面了。

中午,当我坐在一把舒适的藤椅上时,我想象着他们两个坐在我对面的情景。他们已经长大了,又高又英俊,而且目光深邃又动情,尤其是熊熊。我猜想着,我在他们面前又该是一副卑微的愁苦的模样吧。可是,我又替他们担心。他们中一个六岁,一个八岁,进入小学的他们,会不会因为学业的重压而被迫放弃自己的兴趣呢,他们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和创造力会不会因此而被毁坏呢?

我默默靠在藤椅上,闭上眼睛,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旁边是古雅好看的白色建筑,面前有几盆葳蕤的吐露芬芳的小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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